到十八那日,唐三痰朝晨来了。虞华轩把成老爹请到厅上坐着,瞥见小厮一个个从大门外出去,一个拎着酒,一个拿着鸡、鸭,一个拿着脚鱼和蹄子,一个拿着四包果子,一个捧着一大盘肉心烧卖,都往厨房里去。成老爹晓得他本日备酒,也不问他。虞华轩问唐三痰道:“修玄武阁的事,你可曾向木工、瓦匠说?”唐三痰道:“说过了。工料费着哩。他那内里的围墙倒了,要重新砌,又要修一起台基,瓦工需两三个月。里头换梁柱,钉椽子,木工还不知要多少。凡是补缀屋子,瓦木工只打半工。他们只说三百,怕不也要五百多银子才修得起来。”成老爹道:“玄武阁是令先祖盖的,倒是一县发科甲的风水。现在科甲发在彭府上,该是他家拿银子修了,你家是不相干了,还尽管累你出银子?”虞华轩拱手道:“也好。费老爹的心向他家说说,帮我几两银子,我少不得也见老爹的情。”成老爹道:“这事我说去。他家固然官员多,派头大,但是我老头子说话,他也还信我一两句。”虞家小厮又悄悄的从后门口叫了一个卖草的,把他四个钱,叫他从大门口转了出去,说道:“成老爹,我是方六老爷家来的,请老爹就畴昔,候着哩。”成老爹道:“拜上你老爷,我就来。”那卖草的去了。
虞华轩生在这恶俗处所,又守着几亩故乡,跑不到别处去,是以就激而为怒。他父亲太守公是个清官,当初在任上时,过些贫寒日子。虞华轩在家,省吃俭用,积起几两银子。此时太守公告老在家,不管家务。虞华轩每年苦积下几两银子,便叫兴贩地步的人家来,说要买田、买屋子。讲的差未几,又臭骂那些人一顿,不买,以此高兴。一县的人都说他有些痰气,到底妄图他几两银子,以是来亲热他。
成老爹辞了仆人,一向来到仁昌典,门上人传了出来。仆人方老六出来会着,作揖坐下。方老六问:“老爹几时上来的?”成老爹内心惊了一下,承诺道:“前日才来的。”方老六又问:“寓在那边?”成老爹更慌了,承诺道:“在虞华故乡。”小厮拿上茶来吃过。成老爹道:“本日好气候。”方老六道:“恰是。”成老爹道:“这些经常会王父母?”方老六道:“前日还会着的。”相互又坐了一会,没有话说。又吃了一会茶,成老爹道:“太尊这些时总不见下县来过。若还到县里来,少不得先到六老爷家。太尊同六老爷相与的好,比不得别人。实在说,太爷阖县也就敬的是六老爷一名,那有第二个乡绅抵的过六老爷!”方老六道:“新按察司到任,太尊只怕也就在这些时要下县来。”成老爹道:“恰是。”又坐了一会,又吃了一道茶,也不见一个客来,也不见摆席。成老爹迷惑,肚里又饿了,只得告别一声,看他怎说。因起家道:“我别过六老爷罢。”方老六也站起来道:“还坐坐。”成老爹道:“不坐了。”即便告别,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