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玉辉到学署来谢余大先生。余大先生、二先生都会着,留着用饭。王玉辉提及:“在家日日瞥见老妻悲哀,心下不忍,意义要到内里去作游几时。又想,要作游,除非到南京去,那边有极大的书坊,还可逗着他们刻这三部书。”余大先生道:“老哥要往南京,可惜虞博士去了。如果虞博士在南京,见了此书,赞美一番,就有书坊抢的刻去了。”二先生道:“先生要往南京,哥现在写一封书子去,与少卿表弟和绍光先生。此人言语是值钱的。”大先生欣然写了几封字,庄征君、杜少卿、迟衡山、武正字都有。
话说余大先生在虞府坐馆,早去晚归,习觉得常。那日早上起来,洗了脸,吃了茶,要进馆去。才走出大门,只见三骑马出去,下了马,向余大先生道贺。大先生问:“是何丧事?”报录人拿出便条来看,晓得是选了徽州府学训导。余大先生欢乐,待了报录人酒饭,打发了钱去。随即虞华轩来道贺,亲朋们都来贺。余大先生出去拜客,忙了几天,摒挡到安庆领凭。领凭返来,带家小到任。大先生邀二先生一同到任所去。二先生道:“哥寒毡一席,初到任的时候,只怕日用还不敷。我在家里罢。”大先生道:“我们老弟兄相聚得一日是一日。畴前我两小我各处坐馆,动不动两年不得见面。现在老了,只要弟兄两个多聚几时,那有饭吃没饭吃,也且再筹议。猜想仕进天然好似坐馆,二弟你同我去。”二先生应了,一同清算行李,来徽州到任。
次日,余大先生晓得,大惊,不堪惨淡,即备了香楮三牲,到灵前去拜奠。拜奠过,回衙门,立即传书办备文书请旌烈妇。二先生帮着赶造文书,连夜详了出去。二先生又备了礼来祭奠。三学的人,闻声教员如此昌大,也就纷繁来祭奠的,不计其数。过了两个月,下属批准下来,制主入祠,门首建坊。到了入祠那日,余大先生聘请知县,摆齐了执事,送节女入祠。阖县绅衿,都穿戴公服,步行了送。当日入祠安了位,知县祭,本学祭,余大先生祭,阖县乡绅祭,通学朋友祭,两家亲戚祭,两家本族祭。祭了一天,在明伦堂摆席。通学人要请了王先生来上坐,说他生如许好女儿,为伦纪生色。王玉辉到了此时,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世人在明伦堂吃了酒,散了。
王玉辉去了好些时,邓质夫探听得武正字已到家,把书子本身送去。正值武正字出门拜客,未曾会着,丢了书子去了,向他家人说:“这书是我朝天宫姓邓的送来的,此中启事,还要劈面会再说。”武正字返来看了书,正要到朝天宫去回拜,刚好高翰林家着人来请。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走到半路,王玉辉饿了,坐在点心店里。那猪肉包子六个钱一个,王玉辉吃了,交钱出店门。渐渐走回饭店,天已昏黑,船上人催着上船。王玉辉将行李拿到船上,幸亏雨未曾下的大,那船连夜的走。一向来到邓尉山,找着那朋友家里。只见一带矮矮的屋子,门前垂柳掩映,两扇门关着,门上贴了白。王玉辉就吓了一跳,忙去拍门。只见那朋友的儿子,挂着一身的孝,出来开门,见了王玉辉,说道:“老伯如何本日才来?我父亲那日不想你,直光临回顾的时候,还念着老伯未曾得见一面,又恨未曾得见老伯的全书。”王玉辉听了,晓得这个老朋友已死,那眼睛里热泪纷繁滚了出来,说道:“你父亲几时归天的?”那孝子道:“还未曾尽七。”王玉辉道:“棺木还在家哩?”那孝子道:“还在家里。”王玉辉道:“你引我到棺木前去。”那孝子道:“老伯,且请洗了脸,吃了茶,再请老伯出去。”当下就请王玉辉坐在堂屋里,拿水来洗了脸。王玉辉不肯等吃了茶,叫那孝子领到棺木前。孝子引进中堂。只见中间奉着棺木,面前香炉、烛台、遗像、魂幡,王玉辉恸哭了一场,倒身拜了四拜。那孝子谢了。王玉辉吃了茶,又将本身盘费买了一副香纸牲醴,把本身的书一同摆在棺木前祭奠,又恸哭了一场。住了一夜,次日要行,那孝子留他不住,又在老朋友棺木前告别,又大哭了一场,含泪上船。那孝子直送到船上,方才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