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儒林外史 > 第6章 王孝廉村学识同科周蒙师暮年登上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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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开馆那日,申祥甫同着世人领了门生来,七长八短几个孩子,拜见先生。世人各自散了。周进上位教书。晚间门生家去,把各家贽见拆开来看,只要荀家是一钱银子,另有八分银子代茶,其他也有三分的,也有四分的,也有十来个钱的,合拢了不敷一个月饭食。周进一总包了,交与和尚收着再算。那些孩子就像蠢牛普通,一时照顾不到,就溜到外边去打瓦踢球,每日调皮不了。周进只得捺定性子,坐着教诲。

那年却失了馆,在家日蚀艰巨。一日,他姊丈金不足来看他,劝道:“老舅,莫怪我说你,这读书求功名的事,猜想也是难了。人生世上,可贵的是这碗现成饭,尽管‘稂不稂莠不莠’的到几时?我现在同了几个大本钱的人到省会去买货,差一个记账的人,你不如同我们去逛逛。你又孤身一人,在客伙内,还是少了你吃的、穿的?”周进听了这话,本身想:“‘瘫子掉在井里——捞起也是坐’,有甚亏负我?”随即应允了。

不觉两个多月,气候渐暖。周进吃过午餐,开了后门出来,河沿上望望。虽是村落处所,河边却也有几树桃花柳树,红红绿绿,间杂都雅。看了一回,只见濛濛的细雨下将起来。周进见下雨,转入门内,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景色更妙。这雨越下越大,却见上流头一只船冒雨而来。那船本不甚大。又是芦席篷,以是怕雨。将近河岸,看时,中舱坐着一小我,船尾坐着两个从人,船头上放着一担食盒。将到岸边,那人连呼船家泊船,带领从人,走登陆来。周进看那人时,头戴方巾,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髭须,约有三十多岁风景。走到门口,与周进举一举手,一向出去,本身口里说道:“本来是个书院。”周进跟了出去作揖,那人还了个半礼道:“你想就是先生了。”周进道:“恰是。”那人问从者道:“和尚怎的不见?”说着,和尚忙走了出来道:“本来是王大爷。请坐。和尚去烹茶来。”向着周进道:“这王大爷就是前科新中的。先生陪了坐着,我去拿茶。”

次早,天气已晴。王举人起来洗了脸,穿好衣服,拱一拱手,上船去了。撒了一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周进昏头昏脑,扫了一凌晨。

金不足择个谷旦,同一伙客人起家,来到省会杂货行里住下。周进无事,闲着街上逛逛,瞥见纷繁的工匠都说是补缀贡院。周进跟到贡院门口,想挨出来看,被看门的大鞭子打了出来。晚间向姊夫说,要去看看。金不足只得用了几个小钱,一伙客人也都同了去看,又央及行仆人领着。行仆人走进头门,用了钱的并无劝止。到了龙门下,行仆人指道:“周客人,这是相公们进的门了。”出来两边号房门,行仆人指道:“这是天字号了,你自出来看看。”周进一进了号,见两块号板摆的齐划一整,不觉眼睛里一阵酸酸的,长叹一声,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只因这一死,有分教:

累年蹭蹬,俄然际会风云;

内里一人问申祥甫道:“你亲家本日在那边?何不来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爹家吃酒去了。”又一小我道:“李老爹这几年在新任老爷手里实在跑起来了,怕不一年要寻千把银子。只是他白叟家好赌,不如西班黄老爹,当初也在这些事里玩耍,这几年景了正果,家里屋子盖的像天宫普通,好不热烈!”荀老爹向申祥甫道:“你亲家自从当了流派,时运也算走顺风,再过两年,只怕也要弄到黄老爹的意义哩。”申祥甫道:“他也要算伏贴的了。若想到黄老爹的境地,只怕还要做几年的梦。”梅相公道吃着火烧,接口道:“做梦倒也有些准哩。”因问周进道:“长兄这些年考校,可曾得个甚么梦兆?”周进道:“倒也没有。”梅玖道:“就是幸运的这一年,正月月朔日,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方正掉了下来,压在我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另有些热。彼时不知甚么原故,现在想来,好不有准!”因而点心吃完,又斟了一巡酒。直到上灯时候,梅相公同世人别了归去。申祥甫拿出一副蓝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观音庵歇宿。向和尚说定,馆地就在后门里这两间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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