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来请到内厅用饭。饭毕,小厮们又从内厅右首开了门,请诸位老爷出来闲坐。万中书同着众客出去。本来是两个对厅,比正厅略小些,却清算得也还精美。世人随便坐了,茶上捧进十二样的攒茶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又向炉内添上些香。万中书暗想道:“他们家的场面毕竟分歧,我到家何不竟做起来?只是门面不得如许大,现任的官府不能叫他来上门,也没有他这些部下人服侍。”
未知前面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萍水豪杰,一力担承磨难。
施御史在旁道:“这些异路功名,弄来弄去,始终有限。有操守的,到底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上年他来敝地,小弟看他着实在举业上讲究的,不想这些年还是个秀才出身,可见这‘举业’二字原是个无凭的。”高翰林道:“迟先生,你这话就差了。我朝二百年来,只要这一桩事是涓滴不走的,摩元得元,摩魁得魁。那马纯上讲的举业,只算得些门面话,实在,此中的奇妙,他全然不知。他就做三百年的秀才,考二百个案首,进了大场老是没用的。”武正字道:“莫非大场里同窗道是两样观点不成?”高翰林道:“如何不是两样。凡学道考得起的,是大场里再也不会中的。以是小弟未曾幸运之先,只一心去揣摩大场,学道那边,经常考个三等也罢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元作,敝省的人,个个都揣摩烂了。”高翰林道:“老先生,‘揣摩’二字,就是这举业的金针了。小弟乡试的那三篇拙作,没有一句话是诬捏,字字都是有来源的,以是才得幸运。如果不晓得揣摩,就是贤人也是不中的。那马先生讲了半生,讲的都是些不中的举业。他要晓得‘揣摩’二字,现在也不知做到甚么官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话,真是后辈的津梁。但这马二哥却要算一名老学,小弟在扬州敝友家,见他著的《春秋》,倒也甚有层次。”
正想着,一个穿花衣的末脚,拿着一本戏目走上来,打了抢跪,说道:“请老爷先赏两出。”万中书让过了高翰林、施御史,就点了一出“请宴”,一出“饯别”。施御史又点了一出“五台”。高翰林又点了一出“追信”。末脚拿笏板在中间写了,拿到戏房里去扮。当下秦中书又叫点了一巡清茶。管家来禀道:“请诸位老爷外边坐。”世人陪着万中书从对厅上过来。到了二厅,瞥见做戏的场口已经铺设的齐楚,两边放了五把圈椅,上面都是大红盘金椅搭,顺次坐下。长班带着全班的伶人,都穿了角色的衣裳,上来禀参了全场。打鼓板才立到沿口,悄悄的打了一下鼓板。只见那贴旦装了一个红娘,一扭一捏,走上场来。长班又上来打了一个抢跪,禀了一声“赏坐”,那吹手们才坐下去。
高翰林又叫管家去催万老爷,因对施御史道:“这万敝友是浙江一个最有效的人,一笔的好字。二十年前,门生作秀才的时候,在扬州会着他。他当时也是个秀才,他的行动就有些分歧,当时盐务的诸公都不敢骄易他,他比门生在那边更觉的对劲些。自从门生进京后,相互就疏失了。前日他从京师返来,说已由序班授了中书。将来就是秦亲家的同衙门了。”秦中书笑道:“我的同事,为甚要亲翁做东道?明日乞到我家去。”说着,万中书已经到门,传了帖。高翰林拱手立在厅前滴水下,叫管家请轿,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