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早餐时候,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缩着三号,倒是起花的大门楼。肩舆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贴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便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布告。
正想着,一个穿花衣的末脚,拿着一本戏目走上来,打了抢跪,说道:“请老爷先赏两出。”万中书让过了高翰林、施御史,就点了一出“请宴”,一出“饯别”。施御史又点了一出“五台”。高翰林又点了一出“追信”。末脚拿笏板在中间写了,拿到戏房里去扮。当下秦中书又叫点了一巡清茶。管家来禀道:“请诸位老爷外边坐。”世人陪着万中书从对厅上过来。到了二厅,瞥见做戏的场口已经铺设的齐楚,两边放了五把圈椅,上面都是大红盘金椅搭,顺次坐下。长班带着全班的伶人,都穿了角色的衣裳,上来禀参了全场。打鼓板才立到沿口,悄悄的打了一下鼓板。只见那贴旦装了一个红娘,一扭一捏,走上场来。长班又上来打了一个抢跪,禀了一声“赏坐”,那吹手们才坐下去。
未知前面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正说着,忽闻声左边屋子内里大声说道:“妙,妙!”世人都觉惊奇。秦中书叫管家去书房前面去看是甚么人在吵嚷。管家来禀道:“是二老爷的相与凤四老爷。”秦中书道:“本来凤老四在前面,何不请他来谈谈?”管家从书房里去请了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岁的大汉,两眼圆睁,双眉直竖,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头戴一顶力士巾,身穿一领玄色缎紧袖袍,脚踹一双尖头靴,腰束一条丝鸾绦,肘上挂着小刀子。走到厅中间,作了一个总揖,便说道:“诸位老先生在此,小子在前面却不晓得,失陪的紧!”秦中书拉着坐了,便指着凤四爹对万中书道:“这位凤长兄是敝处这边一个极有义气的人。他的手底下实在有些讲究,并且一部《易筋经》记的烂熟的。他如果趱一个劲,那怕几千斤的石块,打落在他头上身上,他会涓滴不感觉。这些时,舍弟留他在舍间迟早就教,学他的技艺。”万中书道:“这个丰度,原是个怪杰,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中书又向凤四老爹问道:“你方才在里边连叫‘妙,妙!’倒是为何?”凤四老爹道:“这不是我,是你介弟。介弟才说人的力量到底是生来的,我就教他提了一段气,着人拿椎棒打,越打越不疼,他一时喜好起来,在那边说妙。”万中书向秦中书道:“介弟老先生在府,何不也请出来会会?”秦中书叫管家出来请,那秦二侉子已从后门里骑了马,进小营看试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