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家贫好学,与人佣工,尝借人书来看,看过一遍,更不忘记;辩才辨给,少有胆气。孙权召为参谋,与黄盖最相善。盖知其能言有胆,故欲使献诈降书。泽欣然应诺曰:“大丈夫处世,不能建功建业,不几与草木同腐乎!公既捐躯报主,泽又何惜微生!”黄盖滚下床来,拜而谢之。泽曰:“事不成缓,即今便行。”盖曰:“书已修下了。”泽领了书,只就当夜扮作渔翁,驾小舟,望北岸而行。
因而四人共饮,同论苦衷。二蔡立即写书,密报曹操,说“甘宁与某同为内应。”阚泽另自修书,遣人密报曹操,书中具言:黄盖欲来,未得其便;但看船头插青牙旗而来者,便是也。
却说曹操连得二书,心中迷惑不定,聚众谋士商讨曰:“江左甘宁,被周瑜所辱,愿为内应;黄盖受责,令阚泽来纳降:俱未可坚信。谁敢直入周瑜寨中,密查实信?”蒋干进曰:“某前日空往东吴,未得胜利,深怀忸捏。今愿捐躯再往,务得实信,回报丞相。”操大喜,立即令蒋干上船。干驾小舟,径到江南水寨边,便令人传报。周瑜听得干又到,大喜曰:“吾之胜利,只在此人身上!”遂嘱付鲁肃:“请庞士元来,为我如此如此。”本来襄阳庞统,字士元,因避乱居住江东,鲁肃曾荐之于周瑜。统未及往见,瑜先使肃问计于统曰:“破曹当用何策?”统密谓肃曰:“欲破曹兵,须用火攻;但大江面上,一船着火,余船四散;除非献连环计,教他钉作一处,然后功可成也。”肃以告瑜,瑜深服其论,因谓肃曰:“为我行此计者,非庞士元不成。”肃曰:“只怕曹操奸猾,如何去得?”周瑜沉吟未决。正深思没个机遇,忽报蒋干又来。瑜大喜,一面分付庞统用计;一面坐于帐上,令人请干。
少顷,有人入帐,于操耳边私语。操曰:“将书来看。”其人以密书呈上。操观之,色彩颇喜。阚泽暗思:“此必蔡中、蔡和来报黄盖受刑动静,操故喜我投降之事为实在也。”
干见不来接,心中疑虑,教把船于僻静岸口缆系,乃入寨见周瑜。瑜作色曰:“子翼何故欺吾太过?”蒋干笑曰:“吾想与你乃昔日弟兄,特来吐亲信事,何言相欺也?”瑜曰:“汝要说我降,除非海枯石烂!前番吾怀昔日友情,请你痛饮一醉,留你共榻;你却盗吾私书,不辞而去,归报曹操,杀了蔡瑁、张允,导致吾事不成。本日无端又来,必不怀美意!
汝这条计,只好瞒别人,如何瞒得我!“泽曰:你且平话中那件事是奸计?“操曰:我说出你那马脚,教你死而无怨:你既是至心献书投降,如何不明约几时?你今有何理说?“阚泽听罢,大笑曰:“亏汝不惶恐,敢自夸熟读兵法!还不尽早出兵归去!倘若交兵,必被周瑜擒矣!无学之辈!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谓我无学?”泽曰:“汝不识霸术,不明事理,难道无学?”操曰:“你且说我那几般不是处?”泽曰:“汝无待贤之礼,吾何必言!但有死罢了。”操曰:“汝若说得有理,我天然爱护。”泽曰:“岂不闻背主作窃,不成按期?倘今商定日期,孔殷下不到手,这里反来策应,事必泄漏。但可觑便而行,岂可预期相订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杀好人,真无学之辈也!”操闻言,改容下席而谢曰:“某见事不明,误犯尊威,幸勿挂怀。”泽曰:“吾与黄公覆,倾慕投降,如婴儿之望父母,岂有诈乎!”操大喜曰:“若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诸人之上。”泽曰:“某等非为爵禄而来,实应天顺人耳。”操取酒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