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夜行人另有一番眼力,能暗中视物,虽不逼真,却能别离。最怕蓦地火光一亮,反觉面前一黑。如同黑天在灯光之下,乍从屋内来,必须略站片时,方觉面前亮光些。展爷方才觉面前有火亮光一晃,已知那人必有暗器,从速把头一低,以是将头巾打落。如果些微力笨点的,不是打在面门之上,重点打下房来咧!此时展爷再往脊的那边一望,那人早已去了。此际公以是内,王、马、张、赵带领差役,灯笼火把,各执东西,俱从角门绕过,遍处搜索,那里有小我影儿呢?唯有愣爷赵虎怪叫呼喊,一起乱嚷。
只见展爷早已列席,将桶扇虚掩,回身复又将灯吹灭。便把外套脱下,内里倒是早已结束伏贴的。悄悄的将宝剑拿在手中,却把桶扇假做一开,只听拍的一声,又是一物打在桶扇上。展爷这才把桶扇一开,跟着劲一伏身窜将出去,只感觉劈面一股北风,嗖的就是一刀。展爷将剑扁着往上一迎,随招随架。用目在星光之下细心观瞧,见来人穿戴簇青的夜行衣靠,脚步聪明,模糊是前在苗家集见的那人。二人也不言语,惟听刀剑之声,叮当乱响。展爷不过抵挡,并不还手。见他刀刀逼紧,门路精奇,南侠悄悄喝采,又想道:“这朋友好不知进退。我让着你,不肯伤你,又何必赶尽扑灭,莫非我还怕你不成?”暗道:“也叫他晓得晓得。”便把宝剑一横,等刀邻近,用个鹤唳长空势,用力往上一削,只听噌的一声,那人的刀已分为两段,不敢进步。只见他将身一纵已上了墙头,展爷一跃身也跟上去;那人却上了耳房,展爷又跃身而上;及至到了耳房,那人却上了大堂的房上;展爷赶至大堂房上,那人一伏身超出脊去。展爷不敢紧追,恐有暗器,却退了几步。从这边房脊刚要超出,瞥见面前一道红光,忙说“不好”,把头一低,刚躲过面门,却把头巾打落。那物落在房上,咕噜噜滚将下去,方知是个石子。
此时祥符县已将颜查散解到。包公便叫将田氏带下去,叫雨墨跪在一旁。将颜生的招状看了一遍,已然看出马脚,不由悄悄笑道:“一个甘心甘心抵命,一个以死相酬他杀,他二人也可谓为义夫节妇了。”便叫:“带颜查散。”
展爷退出,来至公所,已然秉上灯烛。大师摆上酒饭,相互就坐。公孙便问展爷道:“相爷有何见谕?”展爷道:“相爷为寄柬留刀之事,叫大师防备些。”王朝道:“此事原为替颜查散明冤。现在既已断明,颜生已归柳家去了,此时又防甚么呢?”展爷此时却不能不奉告世人白玉堂来京找寻之事,便将在茉花村比剑联婚,后至芦花荡方知白玉堂进京来找御猫,及一闻此言便吃紧赶来等情由,说了一遍。张龙道:“本来大哥定了亲了,还瞒着我们呢。恐怕兄弟们要喝大哥的喜酒。现在既已说出来,明日是要更加的罚。”马汉道:“喝酒是小事,但不知锦毛鼠是如何小我?”展爷道:“此人姓白名玉堂,乃五义当中的朋友。”赵虎道:“甚么五义?小弟不明白。”展爷便将陷空岛的世人说出,又将外号儿说与世人听了。公孙先生在旁听得明白,蓦地觉悟,道:“此人来找大哥,倒是要与大哥合气的。”展爷道:“他与我素无仇隙,与我合甚么气呢?”公孙策道:“大哥,你自想想,他们五人号称五鼠,你却号称御猫,焉有猫儿不捕鼠之理?这明是嗔大哥号称御猫之故,以是晓得他要与大哥合气。”展爷道:“贤弟所说仿佛有理。但我这‘御猫’乃圣上所赐,非是劣兄成心称猫,要逼迫朋友。他若端的为此事而来,劣兄甘拜下风,从而后不称御猫,也未为不成。”世人尚末答言。惟赵虎正在豪饮之间,闻声展爷说出此话,他却有些不平气,拿着酒杯,立起家来道:“大哥,你老素昔胆量过人,本日何自馁如此?这‘御猫’二字乃圣上所赐,如何改得?倘如果阿谁甚么白糖咧、黑糖咧,他不来便罢;他若来时,我烧一壶开开的水把他冲着喝了,也去去我的滞气。”展爷赶紧摆手,说:“四弟悄言,岂不闻窗外有耳?”刚说至此,只听拍的一声,从内里飞进一物,不偏不歪,正打在赵虎擎的阿谁酒杯之上,只听当啷啷一声。将酒杯打了个粉碎。赵爷吓了一跳。世人无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