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爷笑道:“你愿听,我就说与你听。你说你到过皇宫内院,忠义祠题诗,万代寿山前杀命,奏折内夹带字条,大闹庞府杀了侍妾。你说这都是人所不能的。这原算不了独特,这不过是你仗着有飞檐走壁之能,黑夜里无人瞥见,就遇见了皆是没本领之人。这如何算的是大无能呢?如何算得见过大世面呢?如如果见过世面,必须在光天化日当中,瞻仰过包相爷升堂问事,那一番的严肃,令人可畏。未升堂之时,先是驰名头的皂班、各项捕快、各项的刑具、各班的皂役,一班一班的由角门而进,将铁链夹棍百般刑具往堂上一放。又有王、马、张、赵将御铡请出。喊了堂威,摆布排班侍立。相爷从屏风后步人公座。那一番赤胆忠心、为国为民一派的正气,姓白的,你见了也就威风顿减。这些话仿佛我薄你。皆因你所为之事都是黑夜之间,人皆睡着,由着你的性儿,该杀的就杀,该偷的就偷拿了走了;若在白天之间,如许事满是不能行的。我说你没见过大世而,以是不敢上开封府去,就是这个原因。”
大师步人庄门,进了厅房。丁二爷叫小童掀起套间软帘,请白五爷进内。只见澡盆、堂布、香番笕、肥皂、香豆面。床上放着洋布汗遢中衣、月白洋绉套裤、靴、袜、绿花氅、月白衬袄、丝绦、大红绣花武生头巾,样样俱是新的。又见小童端了一瓷盆热水来,放在盆架之上,请五老爷坐了,翻开辟纂,先将发内泥土洗去,又换水添上香豆面洗了一回,然后用木梳通开,将发纂挽好,扎好网巾。又见出去一个小童,提着一桶热水注在澡盆以内,请五老爷沐浴。两个小童就出来了。白玉堂即将湿衣脱去,坐在矮凳之上,周身洗了,用堂布擦干,穿了中衣等件。又见小童出去,换了热水,请五老爷净面。然后穿了衣服,戴了武生巾。其衣服靴帽尺寸是非,如同本身一样,心中甚为感激丁氏弟兄,只是愤恨蒋平,心中忿忿。
刚然人座,才待斟酒,忽见庄丁跑出去,禀道:“蒋老爷返来了,把白五爷抬来了。”世人听了,又是惶恐,又是欢乐,赶紧离座出厅,俱各迎将出来。到了庄门,果见蒋四爷在那边叮咛,把五爷放下抽杠解缚。此时白玉堂已然吐出水来,固然复苏,尚不明白。卢方见他脸孔焦黄,浑身如同水鸡儿普通,不觉泪下。展爷早赶步上前,将白玉堂扶着坐起,渐渐唤道:“五弟醒来,醒来。”未几时,只见白玉堂微睁二目,看了看展爷,复又闭上,半晌,方嘟囔道:“好病夫呀!淹得我好,淹得我好!”说罢,哇的一声,又吐出很多净水,心内方才明白了。睁眼往摆布一看,见展爷蹲在身边,卢方在那边拭泪,唯独徐庆、蒋平二人,一个是瞋目横眉,一个是嬉皮笑容。白玉堂瞥见蒋爷,便要挣扎起来,道:“好病夫呀!我是不能与你干休的。”展爷赶紧扶住,道:“五弟且看愚兄薄面,此事始终皆由展昭而起。五弟如有责备,你就责备展昭就是了。”丁家弟兄赶紧上前扶起玉堂,说道:“五弟且到厅上去沐浴换衣后,有甚么话再说不迟。”白玉堂低头一看,见浑身连泥带水好生丢脸,又搭着到处皆湿,遍体难受的很,至此时也没了体例了,只得说:“小弟从命。”
正在思惟之际,忽见蒋爷出去,说:“姓白的,你别过于率性了。当初你向展兄言明盗回三宝,你就同他到开封府去;现在三宝取回,就该同他前去才是。即或你不肯同他前去,也该以道理相求,为何竟自逃脱?不想又遇见我救了你的性命,又亏丁兄给你换了衣服,如此对待,为的是成全朋友的义气。你现在不到开封府,不但失期于展兄,并且对不住丁家弟兄。你义气安在?”白玉堂听了,气的喊叫如雷,说:“好病夫呀!我与你势不两立了!”站起来,就奔蒋爷冒死。丁家弟兄赶紧上前拦住,道:“五弟不成,有话慢说。”蒋爷笑道:“老五呀,我不与你打斗。就是你打我,我也不还手。打死我,你给我偿命。我早已晓得你是没见过大世面的,现在听你所说之言,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白玉堂道:“你说我没见过大世面,你倒要说说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