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史云与张立猜拳。张立叫了个“七巧”,史云叫了个“全来”。忽听内里接声道:“可巧俺也来了,可不是全来吗?”史云便抬头往外侧听。张立道:“听他则甚?我们且猜拳。”史云道:“老兄且慢。你我十三家俱各在此,内里谁敢答言?待我出去看来。”说罢,立起家来,启柴扉一看,见是个年幼之人,背着包裹,正在那边张望。史云咄的一声,道:“你这后生窥测怎的?方才答言的敢则是你么?”年幼的道:“不敢,就是鄙人。因见你们喝酒热烈,不觉口内流涎,俺也要沽饮几杯。”史云道:“此处又非酒坊饭铺,如何说‘沽饮’二字?你妄自答言,俺也不计算于你,快些去罢。”说罢,刚要回身,只见少年人一伸手将史云拉住,道:“你说不是酒坊,如何有这些人聚饮?敢是你欺负我外村夫么!”史云听了,顿时喝道:“你这小厮好生无礼!俺饶放你去,你反拉我不放。说欺负你,俺就欺负你,待如何!”说着,扬手就是一掌打来。幼年之人微微一笑,将掌接住往怀里一带,又往外一搡。只听咕咚一声,史云抬头栽倒在地,心中暗道:“好大力量!倒要留意。”仓猝起来,复又脱手。只见张立出来劝道:“不要如此,有话慢说。”问了启事,便对年幼的道:“老弟休要错会了意。这真不是酒坊饭铺,这些乡亲俱是给老夫道贺来的。老弟如要吃酒,何妨请进,待老夫奉敬三杯。”年幼的闻声了酒,便喜笑容开的道:“叨教老丈贵姓?”张立答了姓名。他又问史云,史云答道:“俺史云,你待如何?”年幼的道:“史云大哥恕小弟鲁莽,休要见怪。”说罢,一揖到地。
正说间,只见有很多人抗着桌凳的,挑着家伙的,背着大锅的,又有倒换挑着调和的,另有合股挑着菜蔬的,纷繁攘攘送来,老儿接迎不暇,顿时放满一院子。也就是绿鸭滩,若到别处,似如许行情面的也就极少儿的。满是史云筹措帮手。却好李弟老的也来了,将东西点明记账,一一收下。张老儿唯恐错了,还要本身记了暗记儿。来一个,史云叮嘱一个,道:“乡亲,明日早到,不要迟了。千万,千万!”到傍晚时,俱已收齐,史云方同李弟老的归去了。
史云听了,鼓掌大乐,道:“张大哥为人诚笃,忠诚不足,现在得了女儿,将来必有好报。这是他老伉俪一片至诚所感,各位到此何事?”世人道:“因要与他道贺,故此我等特来计算。”史云道:“很好,我们庄中有了丧事,理应作贺。但只一件,你我俱是费事之人,家无隔宿之粮,谁是充沛的呢?大师这一去,人也很多,岂不叫张大哥难堪么?既要与他道贺,总要大师真乐方好。依我倒有个主张。我们原是鱼行心机,乃是本地风景。大师以三日为期,全要辛苦辛苦,奋勇捕了鱼来,俱各交在我这里出脱。该留下我们吃的留下吃,该卖的卖了钱买调和沽酒,全有我呢。”又对一人道:“弟老的,这两天你要常来。你到底认得几个字,也拿的起笔来,有能够写的必要帮着我记记方好。”本来此人姓李,满口答允道:“我每天早来就是了。”史云道:“更有一宗要紧的,是日大师去时,务必连桌凳俱要携了去方好。不然,张大哥那边,如何有这些凳子家伙桌子呢?我们到了那边,大师脱手,干脆不消张大哥筹措,叫他伉俪安安稳稳乐一天。只算大师凑在一处,热热烈闹的吃喝一天就完了。别的送礼送物,皆是虚文,一概不消。众位觉得何如?”世人听罢,俱各欢乐,道:“好极,好极!就是如许罢。但只一件,此中有人丁多的,有少的,这如何样呢?”史云道:“全有我呢,包管平允,谁也不能亏损,谁也不能占便宜。实在乡里乡亲安在乎这上头呢,但是办事必得要公。大师就辛苦辛苦罢,我到张大哥那边给他送信去。”世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