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道:“内圣外王,此治国之道也,诛以明武、赏而劝众,奖惩清楚,此冶兵之道也,郝参军混合治国与治兵,不亦谬乎!”
桓温借郝隆查验陈操之的目标已经达到了,郗佳宾言陈操之是汉之张子房、魏之荀文若,诚非虚言,桓温胸杯大畅,朝廷假他黄钺也不如得一陈操之让他欣喜,举杯道:“陈操之顺利通过答难,诸位共饮一杯庆祝之。”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郝隆这是较着刁难初入军府的陈操之了,但是郝隆先前说过,要考识见和时务,陈祐守洛阳也算中时务吧,这本来就是一个毒手的困难,桓大司马对于能不能扼守洛阳也没有定见,郝隆却以此来考陈操之,真是过分度了!
这又是一个为家属答复奋不顾身的,陈操之心有戚戚焉。
郝隆道:“三题。”
陈操之心道:“本来沈劲还未去洛阳,此人是将才,赴死可惜。”便道:“操之此前从未见过沈世坚,只是久闻沈世坚少有节操,有勇有谋,大司马不拘一格招纳人才,若因其是刑家后而阻其报国之心,岂不成惜!”
郝隆怒道:“你说,你说。”
世人悄悄惊奇,心想陈操之先前以郝隆晒书事咄咄逼人,现在为何又谦恭谦让了?却不知陈操之先前乃是为了先声夺人,既已打压了郝隆气势,天然要温良恭谦让,答复君子形象,初入军府,不宜太张扬。
王坦之对陈操之的观感也是大变,前次司徒府雅集,陈操之辩惊四座,深得会稽王赏识,但崇尚儒家和刑名之学的王坦之却不觉得然,以为陈操之即便是王弼那样的玄学天赋,当此之世,又何益焉,但本日陈操之又恍若变了一小我,绝口不提老庄,谈兵法、时务、识鉴,亦是高人一筹,这个陈操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赅博如海,深不成测啊!
郝隆朝堂上桓温一望,又遍视世人,这些人本来是抱着冷眼旁观的心态的,想看看狂士郝隆如何与新近申明雀起的陈操之鹬蚌相争,但看到陈操之对郝隆的锋利反击,语虽未几,但旁征博引,显现了深厚的学问,都是悚然动容,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作出凝神聆听的姿势——
相对于北伐,桓温更重视江东,江左冲突重重,有很多错综庞大的事需求措置,而北伐只是桓温建立声望的手腕,实在是不肯与苻秦、慕容燕死拼而耗损本身气力的,陈操之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有些话他还是得说——
郝隆却不见机,以为陈操之是鄙视他,非要陈操之答辩他不成,陈操之道:“那好,我就问一题——”
郝隆点头道:“这题答得不错,请听第三题——冠军将军陈祐守洛阳,陈掾觉得洛阳能扼守否?”
郝隆一本端庄问陈操之三个困难,陈操之却问郝隆这个无关紧急的题目,可谓滑稽任诞,大有晋人风致。
桓温本来对郝隆把他与孟尝君相提并论并无芥蒂,但听陈操之寥寥数语却具雄辩之势的结论,孟尝君就成了鸡鸣狗盗之雄了,而郝隆则无从回嘴,桓温有弘愿,喜纳天下英才,郝隆却把他比作鸡鸣狗盗之雄,内心当然不会痛快,但桓温以雅量著称,只要不触及他底子好处的,他都能容忍,更何况这只是过耳的言辞,他自不会太在乎,笑道:“操之识鉴过人,能道前人所未道,这第一题应当是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