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做甚么?那叫草鸮,因长着一张猴脸,故而都叫它‘猴面鹰’。”邱禁气着解释道,“这猴面鹰,都在夜里抓些野兔、野鼠来吃,这会儿恰是它该睡觉的时候——你倒好,一来就大嚷大呼,扰了它清休不说,还把我吓了一跳……唔,那香獐这会儿必定都全吓跑了。”
邱禁虽说得了些动静,却只知这里有一处山间的空地,别的并无详情。现在看那水流,便明白来对了地头,是以靠近时脚步放慢。宿平也跟着谨慎翼翼。
邱禁道:“这几日我让都里的弟兄在各家刺探了,晓得这西山小兽野禽颇多,且另有人说出几处隐泉。”
“鬼!……鬼!”宿平指着来路,失声叫道。
“真不是鬼么?”宿平拍了拍胸口道,“那是甚么东西?”
“哈哈!无妨,走罢!”邱禁在前头大笑道,“自我大赵立朝以来,各任衡州知府都曾派军剿过虎患,那些大虫都躲到深山里去了——我们只在这衡山边上打猎,怕是还没那般好运气。”
“啊……真是那只大鸟?”
“邱叔叔,村西面就是大山了,这里我还从没来过。”宿平局里提着短棍,肩上负着竹弓,左腰系一个布袋,右腿挎一副箭囊,神情镇静。
初阳之光轻柔洒向树顶、钻过叶丛,透到这山涧中;雾气蒸腾,似仙烟环绕;夏花点点,铺满岩间草地。山涧中间是一湾八丈多宽的清潭,显是前些日子蓄满了新水,轻波微漾,盈盈不足,溢出流淌。那潭边已有几头外相一色棕黄的小兽正引颈探头,在那边温馨舔水,那小兽并不群居,一头头分离而立,除了四五只更小的黑毛幼兽,身被点点白斑,分红两伙围在各自母切身边活泼腾跃。这些小兽沐在朝阳之辉当中,满身金光微泛。
这脸扁平如盘,眼眶深凹,鼻梁既宽且长,好似一个倒三角,鼻锋利利如弯勾。
“邱叔叔,这潭里怎地不见有鱼儿?”宿平一脸迷惑,转头问道。
“甚么东西?!”邱禁抽出一箭搭在弦上,凝睇火线,神情防备。
邱禁走得谨慎,行动颇慢,宿平瞅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无趣,又想起呆会儿那些香獐就要被邱叔叔射杀当场,也是不忍再看,便朝四周四下打量了起来。
邱禁拿眼瞄了一瞄,却收起竹弓道:“这里去那,恰有二十来步,便由你来射罢。”
向西走了约莫两刻钟,尽是些灌木矮林,也不见有甚么新奇事物,顶多有三两只癞蛤蟆从脚边逃过。见宿平有些兴趣索然,邱禁悄悄一笑,也不开口,只是偶尔在沿路留下一些暗号。
宿平心头稍安,跟了上去。
这西山入口之处,也有村民来往伐樵。再朝里走,便鲜有人去了。
“你倒是有恃无恐……”邱禁微微一笑,不再拿话吓他了。
“无妨,无妨。”邱禁笑道,“这角雉又叫角鸡,不善翱翔,胆量极小,也被笑作呆鸡,你若这时冲得快,追到它边上,指不定它就把头埋了土里,跑都不敢跑了。”
宿平赶紧背面跟上。
射箭之事更是别致。他家屋子自东往西有里屋、正厅、灶下三间,两两之间都有木门正对,笔挺贯穿。因而宿平便央着邱禁带返来几个稻靶子,悬于灶台墙壁之上,翻开灶下至正厅、正厅至里屋的木门。少年站于里屋举弓,透过两扇敞门,正对灶台稻靶。虽不及二十步,倒也堪堪能够练箭,不至于因雨天停滞陌生了手感。所谓“拳不离手”,大略便是如此了。却说一次宿树根冷不防从大门口闯了出去,适值碰到宿平一箭射出,差点飞了他的鼻子,气得他火冒三丈,撵着儿子追了几圈,倒也不敢真动手痛打。只是那今后,凡是雨天,根哥进门之前都落下了一个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