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法度,至近处细看,本来跃动的心才渐趋平复。
天子亲手取过婕妤额上酒樽,缓缓饮尽樽中酒,婕妤浅笑回身,裣衽为礼。
程渊回声领命。皇太后思忖斯须,道:“罢了,又何必多费这些口舌。你别提柳婕妤之事,且与裴尚食商讨,说尚食局年青浑家技艺尚浅,不敷以担负重担,建议官家授意各州府,择厨艺精美的官方女子入宫,充分尚食局。”
皇太后道:“虽说官家开口,便是口谕,但进膳之事非同小可,事关天子龙体安危,怎能不按端方行事?你见了官家,务必把老身的意义转告给他。”
纤指一拨,噪音随之而起,是《梁州曲》。天子面色稍异,按下了持酒樽的手。柳婕妤全然不觉,抱着琵琶舒臂曲腰,和着乐声起舞。此乐曲大异于宫中常见的舒缓噪音,时如急雨,时如私语,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中又隐有金戈铿锵之意。柳婕妤舞姿蹁跹,不时飞旋,乐声激越处愈舞愈疾,飞花浮影,更加令这菊灯光影陆离的空间仿佛幻景。
噪音渐缓,柳婕妤舞回天子面前,背对他朝后仰首曲腰,然后将酒樽置于额上,双手展开,腰持续向后曲,弯出一个令人赞叹的弧度方才静止。酒樽稳稳地停在她额头上,纹丝不动。
程渊忙又行礼,口中道:“娘子如此折杀老臣了。”
“那《梁州》舞与她有关?”柳婕妤问。
郦贵妃走后,皇太后唤来程渊,问何故官家现在几次让柳婕妤做御膳,而裴尚食竟袖手旁观。程渊道:“许是禁中炊事官家食用多年,已不觉有新意,而柳婕妤出自官方,炊事做法与禁中很有差别,令官家感到新奇。官家开口让柳婕妤做菜,裴尚食天然也不便违命。”
太后持续问:“除了洗手蟹,她克日还做了甚么给官家吃?”
程渊点头:“她多次在宫中宴集上作舞,一曲《梁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姿之美无人能及,乃至厥后不在宫中了,先帝仍念念不忘。”
柳婕妤谨慎翼翼隧道:“我能够问启事么?”
一叠舞过,柳婕妤放下琵琶,舞动着移至天子面前,俄然伸手,将天子面前的酒樽拾起。
柳婕妤刹时明白了皇太后讨厌《梁州》舞的启事,又朝程渊裣衽:“多谢先生奉告。”
柳婕妤搁下银箸,在侍儿奉上的银盆中濯净手,再请司膳浑家将这道洗手蟹呈给天子。
这稍纵即逝的嘲笑不但令郦贵妃,连侍立在则的老宦者、提举慈福宫程渊都感遭到了寒意。
程渊微微摆首,讳莫如深:“这个,娘子就不要问了。”
整了整衣冠,他朝那女子长揖:“柳娘子安好。”
郦贵妃点头称是,不敢再多说甚么。
皇太后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嘲笑差未几是她表达气愤的最狠恶体例了。程渊心下不安,面上却也并无任何透露,仍然寂静侍立着,垂目盯着靴尖,与郦贵妃一起等着太后另寻话题。
郦贵妃悄悄偷眼看太后。金狻猊口中的青烟如绢丝普通拂过太后的眉间,太后还是是平日的神态,目无微澜,不悲不喜。
程渊请婕妤直言。柳婕妤道:“昨日我于重九排当上作《梁州》舞,官家当时看了,回到寝殿,却叮咛我不成再舞此曲,说……太后不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