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司马德戡缢死了炀帝,随来报知宇文明及。化及令裴虔通等勒兵殛毙宗室,蜀王秀、齐王暕、燕王倓及各亲王,无少长皆被诛戮;惟秦王浩,素与智及来往甚密,故智及一力救免,方得保全。萧后在宫中,将宫中漆床板为棺木,把朱贵儿、袁宝儿同殡于西院流珠堂。恰是:
珠襦玉匣今安在?马鬣难存三尺封。
调寄《雨中花》
宇文明及既杀了各王,随自带甲兵入宫来,要诛灭后妃,以绝其根。不期刚走到正宫,只见一妇人同了很多宫女在那边哭泣。宇文明及喝道:“汝是何人,在此抽泣?”那妇人仓猝跪倒,说道:“妾乃帝后萧氏,望将军饶命。”宇文明及见萧后花容,大有姿色,心下非常眷爱,便不忍动手,因说道:“主上无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赏,众故杀之,与汝无干,毋得惊怖。我虽擅兵,亦不过除残救民,实无异心;倘不见嫌,愿共保繁华。”随以手挽萧后起来。萧后见宇文明及声口包涵,便娇声涕零道:“主上无道,理宜受戮。妾之存亡,全赖将军。”宇文明及道:“汝放心,此事有我为之,料不失繁华也。”萧后道:“将军既然如此,何不立厥后以彰大义?”宇文明及道:“臣亦欲如此。”遂传令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浩为帝,自主为大丞相,总摄百僚,封其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封异母弟宇文士及为右仆射,宗子丞基、次子丞址,俱令执掌兵权,其他亲信之人,俱重重封赏。有宇文明及平素仇忌之臣,如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密书监袁克、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梁公萧臣,连各家子侄,俱骈斩之。更有给事郎许善心,不到朝堂朝贺,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释之;善心不跳舞而出,化及怒而杀之。其母范氏,年九十二,临丧不哭,人问其故。范氏说道:“彼能死国难,我有子矣,复何哭为?”因卧不食而卒。宇文明及因将士要西归,便奉皇后新皇还长安,并带剩下贪生图乐的那些夫人美人,一起搜括船只,取彭城水路西上。行至显福宫,逆党司马德戡与赵行枢,恶宇文明及秽乱宫闱,不恤将士,要将后军袭杀化及,不期事机不密,反为化及所杀。行到滑台,将皇后新皇,留付王轨看管,本身直走黎阳,攻打仓城,接下不题。
杨义臣见赵王换了男妆,看他方面大耳,端倪秀爽,仿佛是个金枝玉叶的太子,不堪起敬。叫孺子铺下毡条,将一椅放在上边,要行君臣之礼。赵王扯着沙夫人的手说道:“母亲,这是甚么时候,老先生欲行此礼?若以此礼相待,殊失我母子来意。”立定了不肯上去。袁朱紫说:“母舅,赵王年幼,不须如此,请母舅常礼见了罢。”杨义臣道:“既如此说,不敢相强。请归毡了,老臣好施礼。”赵霸道:“还须见过母亲,然后是我。”沙夫人道:“若论体统,天然先该是你。”赵霸道:“母亲,此际在草泽中,论甚体统,况孤若非先帝托嗣母亲,赖母亲护持,不然亦与蜀王秀、齐王暕等共作泉下幽魂矣!”杨义臣见小主群情凿凿,深悉大义,不堪骇异。袁紫烟与薛冶儿,忙扯沙夫人上前,将赵王即立在沙夫人肩下,杨义臣拜将下去。沙夫人垂泪答拜道:“隋氏一线,惟望老先生保全,使在天之灵,亦知所感。”杨义臣答道:“老臣敢不竭忠。”拜了四拜起来,即向四位夫人与薛冶儿见了。姜亭亭不敢僭,袁紫烟再三谦让。杨义臣向王义道:“袁朱紫是舍甥女,在这里岂有僭尊夫人之理?小主若无大夫与尊阃,焉能使我们君臣汇合;况将来另有很多事,要大夫竭忠极力的去做,老夫专诚有一拜。”袁紫烟如飞扯姜亭亭到王义肩下去,一同拜了,然后袁紫烟走到下首,去拜了杨义臣四拜。杨义臣叫部下摆四席酒。杨义臣道:“本该请众夫人进内接待,然山野偏僻,疏食村醪,殊不成体;况有片言相告,只算草庐中胡乱坐坐,好大师商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