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举手投足泰然开阔,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是多么澎湃彭湃。
朋友告别后,霍浩倡袍服飞扬,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宫中传言,自先帝崩逝后,思父心切的长公主恶疾减轻,咳嗽得短长,导致嗓音沙哑难言。
来往百姓络绎不断,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他几次回顾,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比起直接命令,她甘愿尊敬他的志愿,才邀他伶仃聊几句。
停稳后,侍女从车内扶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总角小少女。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她婚事定了数载,本该嫁入公府,安度余生,无法遭受剧变,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自是别情无穷。
“二表哥,借一步说话。”
“孩儿服从!父亲放心,母亲保重!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来日局势稳定,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
世子霍锐承沉默带领府兵,护送马车车队,豪放浓眉凝集了前所未有的离思。
岳峙渊渟,安闲笃定。
从众位叔伯的言谈间,霍睿言读到了他们对父亲的钦慕与崇拜,而非恭维阿谀。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陛下?”霍锐承惊呼,忙与霍家余人上前下跪。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终无所获。
大表哥当然首要,但二表哥更不成缺。
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踌躇,忙一把拉住他。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
霍睿言定睛细看,心头如遭巨石猛击——面前的熙明长公主,恰是他自小相伴的表弟、真龙天子宋显琛!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化作落霞,漫过霍瑞庭的笑靥。
她服饰简练大气,薄施脂粉,容色清丽,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
因赵太妃突发疾病一事做得滴水不漏,定王借机滞留都城,宋鸣珂对此倍感慨神,投身于政务,得空细究心底落寞源起那边。
霍睿言与宋显琛熟悉多年,知其夷易近人,但傲气犹存,肯以女子打扮前来送他们,可见极重此交谊。
“二表哥曾说愿为我分忧,此话还作数吗?”宋鸣珂深吸一口气,突破沉默。
霍家长女霍瑞庭肃立一侧,青色罗裙委地,明艳容颜少了平常的意气风发,沉默未语。
肉痛如绞,可霍睿言必须假装未看破,乃至连病情都不能多问。
宋鸣珂不谈政事,仅问候霍浩倡佳耦,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
“表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失了匹劣马?”
一国之君,竟以摸索口气与朝臣之子筹议!
霍浩倡听她絮干脆叨,笑道:“夫人!再磨蹭,旁人倒要笑话我们故意迟延了!”
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眸底凝着温暖日光。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模糊添了一丝焦灼。
“当然,陛下固然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