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兄长手拿汤勺,石桌上安排着一盅药膳!
活生生的哥哥!他还在!
刀光剑影层层叠叠,纵横闪戮,敞亮灿丽,将边塞秋色分裂成碎片。
面对久别相逢的表兄,她内心千言万语,想倾诉霍家被贬谪后的各种,但一张嘴,满是血。
出了城门,因春寒料峭,霍浩倡请同僚不必远送。两边相互谦逊,依依惜别,笑谈壮怀狠恶旧事。
亭外候着一众仆侍,而亭内那身量纤细的小少年,漂亮端倪与她八分类似,外加两分豪气,恰是她的孪生兄长宋显琛。
她服饰简练大气,薄施脂粉,容色清丽,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
霍浩倡听她絮干脆叨,笑道:“夫人!再磨蹭,旁人倒要笑话我们故意迟延了!”
霍家长女霍瑞庭肃立一侧,青色罗裙委地,明艳容颜少了平常的意气风发,沉默未语。
偏生她未曾适应小短腿,再度被门槛拌了一下,肩头重重砸向门板,继而轰然倒地。
她跑出数里,气喘吁吁, 仍趔趔趄趄北行。
他几次回顾,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康佑十七年玄月十八!定远侯府!兄长的忌辰!
她未及细想,拔下银簪子,猛力刺在其手背伤疤上!
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心猛地一抽:她……来了?
梦里,她死在萧瑟边疆,每一寸疼痛均置她于烈焰,未免太实在了吧?
宋鸣珂想说,早一时,晚一时,已无济于事,人生早在七年前便定结局。
她知兄长之命悬于一线,经不起担搁,挣扎而起,仰仗残存影象穿错误落有致的园林。
朝中很多与霍家交好的官员闻讯赶来,城中百姓夹道相送,美人含情眺望,无不祝贺定远侯,并赞叹两位公子的绝世姿容。
她没法完整倾诉内心话,连句“感谢”也来不及,硬撑的一口气随鲜血喷出,两臂软软垂下,指尖触碰到一温润事物,应是表兄腰间玉佩,形状特别,镂空处刚好套住她的小指。
只因……十一岁的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去定远侯霍家,插手老夫人寿宴,被孪生兄长讽刺“大红大绿、花里胡哨”。
“公主?”二人猜疑相询。
宋鸣珂亲眼目睹缝菊死死拖住反对的追兵,被对方连砍数刀……她泪眼婆娑,抬手拉住跟前的小宫女,暖的,不是鬼。
莫非……她做了个庞大之极的梦?
“长公主走错道了?”山坳处蓦地传来一阴恻恻的沉嗓。
两名宫女互望一眼,奇道:“公主睡胡涂了吧?康佑十七年玄月十八啊!此为定远侯府大蜜斯的寝居。”
知觉消逝前,耳畔回荡表兄的吼怒,悲怆仇恨,而后再无声响。
泪光盈盈,不为热诚,不为痛觉,只为重获重生的戴德。
宋鸣珂抬眼望向崖顶,有一矗立身影,正与黑衣男人持剑相斗,招招冒死。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除非光阴重来。
无边暗中与喧闹中,猝然的铿锵金属撞击声,惊得宋鸣珂心惊肉跳。
广池碧绿如翠玉,更显岸边石亭如珠落玉盘。
脚下粉绫鞋渗血,每踏一步, 疼痛都会提示她――只要尽力往前,才对得起为她流血捐躯的宫女和侍卫。
她呼吸呆滞,心跳骤停。
莫非……此为窜改运气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