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望着扇面上的七言诗,缓缓说道:“当年张相恰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决意要变法革制,除此天下大弊。若要变法,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不纳赋税的士绅官吏和皇室宗亲,这是要断他们的财路,挖他们的根底,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说他们能不记恨张相吗,天然是联起手来把想要变法改革的人置于死地,这便是牵一发而动满身。帝京一战,以张相为首的四大臣之以是大败亏输,不是输给了谢太后,而是输给了全部庙堂,谢太后窃据高位,不过是以国势换权势罢了。”
胡良嗯了一声,“应当是了。”
这是当年张白圭所赠,诗也是由他亲笔题写。
李玄都和胡良驾车,缓缓慢行,胡良一看便是江湖人的做派,实在当真提及来,人靠衣裳马靠鞍,固然有“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的说法,但很大程度还要看身上的穿着打扮如何,当年的胡良穿上副总兵的武官袍服,那也是一方领兵大员。此时李玄都单独坐在车厢中,倒是一身墨客儒士打扮,再配上手中折扇,便是妥妥的江南名流做派。
沈霜眉从未去沉思过这八个字究竟有甚么深意,默念一遍以后,摇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国势如此
极目望去,模糊能够看到城内一座望楼竟是比江陵的城墙还要高出数丈,耸然独立,模糊可见青玄色屋顶,如同鹤立鸡群。
江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虎魄光。但使仆人能醉客,不知那边是他乡。
李玄都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十二档,紫檀扇骨,金纸扇面,扇面上没有山川,没有美人,只要这首七言诗。
李玄都眯眼望去,下认识地想要握住腰间剑柄,因为没有佩剑的原因,成果摸了个空。
沈霜眉是真的不敢置信了,对于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她来讲,向来都是以为不纳赋税是天经地义之事,倒是从未想过这些。
李玄都搬出一把躺椅,坐在院中,受缓缓晚风吹拂,轻摇折扇,非常舒畅。
沈霜眉沉默不语,她定定地望着李玄都,俄然有些明白父亲当年为何会断念塌地跟从那位张相爷,至死无悔。
李玄都轻摇折扇,扇起一阵清冷,“张相曾经说过,‘如入火聚,得清冷门。’站在火坑中,却有置身冰窖之感,不管变法成与不成,张相都已经很难满身而退,他有本日的了局,皆在料想当中,也在道理当中。”
既然是东南重镇,又是首府州城,那么城门的查抄天然非常严苛,不过一行人的相干路引文牒一应俱全,又有沈霜眉这位公门中人,自是没有甚么波折顺利入城。
两人现在已经没了先前的陌生,李玄都不介怀说些交心之言,“畴昔的几年当中,我一度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普通,也就是江湖中所谓的‘废人’,当时我在一处青山绿水之地,开垦了三亩闲田,种些稻子和蔬菜,又搭了间茅庐,每逢夏夜,屋内闷热难当,我都要在院中乘凉,每逢夏季,苦寒砭骨,不得不砍柴生火取暖,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仿佛隔世普通。”
他这才恍然惊醒,本身已是未曾佩剑多年了。
李玄都合起折扇,轻叹道:“纸上空谈,于国无益,当年提三尺剑报国,亦是壮志难酬,事到现在,我也不知路在何方了。”
“那是甚么样的经历?”沈霜眉歪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