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我一贯晓得沈延失势，但如此放肆之态，还是出乎我料想。天子没有砍他脑袋，已经是看在了甥舅的情分。
我和公子皆是一惊，看去，却见是青玄。
我皱了皱眉，道：“不过冀州并非荒无火食之地，黄遨就算故意躲藏，要将两万人马埋没起来也甚是艰巨。朝廷定然派出了细作耳目四周刺探，莫非一点动静也无？”
我在一旁看着，未几，亦晓得了此事颠末。
我心底“嘁”一声，道：“谁说我困了，我不过打了个哈欠。”
青玄惊诧结舌。
那五十余艘漕船，是这几日收回的最大一批。今晨行至司州与冀州交界的广平郡时，俄然遭赶上百划子围住。那些划子顺着风，来得缓慢，甫一靠近便甩出抓钩软梯，接着船上的强盗吼怒而至，见官兵就杀，很有江洋悍贼的风格。那些漕船虽是官船，但这般地界，向来无人敢来抢，故而船上配的大多是搬运的民夫，军士寥寥无几。没多久，统统漕船都被强盗夺了去，有两全军士见势不妙投水逃窜，才得以捡回性命回城报信。
公子笑了起来。
我讶然：“淮阴侯？”
“细作？”下首一人道，“如何找？”
“追？”另一人则辩驳，“如何追？他们走的是水路，那四周河道浩繁，等你刺探得来，粮草都被贼人吃光了。”
“都督。”青玄很有做戏做到底的憬悟，笑嘻嘻道，“都督叮咛让阿生服侍, 我便带阿生来熟谙熟谙。”
“可听闻过三年前凭窥天奇术为先帝护佑龙体平乱定国的云霓生？” 我持续道，目光扫过世人微微变色的脸，一手揽过青玄的肩头，用力握了握，高傲地说，“我这表兄，与云霓生乃是拜过把子的姐弟，亦是那窥天奇术的独一传人，人称雒阳小半仙。”
我说：“那些贼人既运营如此全面，必曾有细作潜来刺探，只要将细作找出来，顺腾摸瓜，管那些贼人是不是黄遨派来的，都可挖出来。”
我将舆图细看了一会，问公子：“可知这黄遨是何来源？”
“你敢。”我瞪他。
“公子还要再看公文？”我见他持续翻起卷册，问道。
“此法甚易。”我说，“邺城走水道往南走三十三里，河道平阔，岸边有棵老榆树，树下有一堆篝火灰烬。诸位牵上两条猎犬，在灰烬往正北三步处嗅一嗅，猎犬自会带诸位去找到特工。”
“自是怕你支撑不住睡倒在这堂上。”公子一本端庄，“传出去不免说我御下无方，有失面子。”
只见他小跑出去，脸上流着汗。
我晓得他是为了我将那些人打发走了，随即精力抖擞起来。既无人来打搅，我便也无所忌讳，在公子的案旁坐下来。
“本日便议到此处。”没多久，他对幕僚道，“方才议定之事，交与诸位。”
“不知。”公子道，“此番乃是圣上继位以后第一次亲征，总不好无功而返。”
那位文官叫俞峥，是公子幕府的长史。而别的两人，一个是司马杨歆，一个是主簿崔容。
公子正在都督府的前堂上措置碎务。我跟着青玄从堂后入内, 只听内里传出些说话声。待得入内, 只见下首坐着三人。此中一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过了会才想起来, 这是昨夜在堆栈里见过的那位文官。
我点头。
公子做事甚是当真，每件事，都要细细问清，然后提笔在卷牍上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