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的行宫很大,西边有一片宫室,常日公用以接待来访的高朋,秦王的下榻之处,就在这里。
“臣拜见殿下。”他向秦王一礼。
倒是有自知之明。我内心嘲笑。
他颇是落拓,正坐在阑干边上,低头看着水里的鱼,是不是往内里投些鱼食。
我说:“甚巧了?”
“殿下喂太多了。”我说,“这些鱼从不知饱,吃多了便会撑破肚肠而死,反而要算殿下的杀业。”
冯旦应下,退出去,未几,领着一人入内。
我看去,愣了愣,倒是薛尚。
“我未曾奉告他, 不过他能猜到。”曹叔拿出一块手帕, 给我细心地擦拭眼泪, 缓缓道, “教中的事还未完,此时向他明眼太早。霓生,你比阿麟心机强韧,我奉告你,也是让你有所筹办。阿麟与你自幼情同手足,你晓得他脾气纯真,若我哪日俄然不在了,须托你多多照拂……”
“方才大王说,霓生姊姊必然会来,让我出来看看。”冯旦道,“如果姊姊来到,便带姊姊入内。”
我深吸口气,在榻前站起来。
曹叔看着我,点头:“去吧。彻夜晚膳之时,将桓侍中带过来,我好久未见他,可相谈一番。”
“薛尚早已归顺朝廷,在东平国中为内应。”秦王的语气慎重,“就算你未曾去找他,他也会从蒋亢手中将你救出来。云霓生,孤从不会置你于险境,畴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我说:“这是殿下与明光道的买卖,与我何干?”
“对劲么?”他问。
我哂然。
我了然。曹叔和我一样,秉承了祖父的教诲。凡成大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偷听反间之法层出不穷,蒋亢这方面自不是敌手。
“如此说来,殿下是非常看重我了。”我轻声道。
我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秦王拿起来看,未几,愣住。
曹叔持续道:“当年,云先生不附和我复国,曾劝我与他回籍去,过清净日子。可我当时实在放不下,与云先生分道扬镳。”
秦霸道:“此事不敷虑。据孤所知,曹先生唯才是举,良将能吏颇多。当下朝中亦是用人之际,这些人,孤自当留任。”
我看着曹叔,心中亦是唏嘘。
曹叔应一声,从榻上坐起。
“蒋亢其人,跟了我很多年,虽对教中管理之法与我不尽不异,但其才调确切出众,亦很有人望。”曹叔道,“我派他到雒阳与秦王媾和,亦是想着我和阿麟退隐,由他接办,可保安稳;他有功于秦王,自也不会受虐待,将来少不得封侯赐爵。可惜,此人野心太大,凭着一己私欲,与诸侯勾搭,拥兵自主。一旦成事,教众便要被拖入无尽的战事,堕入大难。”
我忙道:“可你昨日说,这病无碍,假装病重是为了拖住蒋亢。”
我看着他,心中不由长叹一口气。
我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帛书,递畴昔。
见我来,他一点也不料外。
我看着他,少顷,道:“我已无恙,多谢将军。”
“恰是。”我说。
秦王看着我,似笑非笑:“你是问罪来的?”
秦王:“……”
“若元初真的背叛了呢?”
我看着他,心头一动,正待说话,忽而听得脚步声和谈笑声传来,望去,却见是曹麟和伏姬。
“阿麟……”我擦一把泪水,哽咽着说,“阿麟晓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