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快死了还讲究这些。我当时内心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持续给他擦完,然后把巾帕丢开,再隔着褥子,把洁净的衣服给他套上。
不过听他说那些尸首不见了的时候,内心倒是稍稍松了口气。昨晚我用马鞭杀了那刺客以后,我实在有些悔怨,因为马鞭留在了尸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个老道的伎俩。我一心藏拙,若被人问起,就算尽力圆谎也难保不露馅。现在那些尸首本身不见了,倒是恰好省却了我这般费事事。
公子能说出这般话,足见他对我的脾气也已经摸透了三分。
公子缓缓道:“你看,铠甲可防兵器, 却防不得杀心。”
我说:“也不尽然。”
至于公子刚才问的,我如何给他擦身的事,我当然也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我擦到他到了腰下,有些犯难。
我想了想,浅笑,也不尽然。
公子目光深远:“此番宫变,那个获益最大便是谁。”
我眨眨眼,道:“我当时不过是怕极了,想着那鸾车跑得快,可逃命。”
“昨夜那些刺客到底是何人?”我又问:“可曾查清?”
公子道:“太后说的,岂另有假。”
“听闻圣上病倒, 乃是因为中毒。”我说。
公子道:“查了,说是荀尚余党。”
公子笑了笑。
别人如其名,我向来没见过哪个男人生得如此白净。即便病得不成模样,形销骨立,看上去仍然赏心好看。我给他擦洗的时候,行动都不由地放得轻柔些,不忍心让他难受。
我只得将巾帕放下,眼巴巴地盯着他健壮的胸口,未几,视野被仆人繁忙的身影挡住,心中长叹。
“不过如现在这般,每日喂水喂药,擦拭换衣。”我说。
公子道:“谢歆及昨夜参与起事的谢氏后辈亦尽皆入狱, 太子妃被囚在了东宫。”
太子究竟是如何死的, 约莫无人晓得, 但皇后明显已经找到了替罪的人。谢蕴既然被定为弑君,那么对谢氏脱手便是迟早之事。
公子莞尔,看着我,眉宇间神采舒缓,倒是暖和。
我点头,倒是此理。
心想,太后的犒赏我不是没得过,她会赏些甚么,我大抵稀有,不要也罢。
“只记得些许。”公子道,“最清楚的就是那药。”
公子“哼”一声,皱起眉,“你……不准……”
我想了想, 怪不得淮阴侯府出了这般大事, 沈太后也不过派大长公主过来仓促看了看,本来宫中另有更次疼的事。
你被我掠过的处所,比沈冲多很多。我心想。
“太后犒赏,天然甚么都是好的。”我说,“那事我现在想着仍后怕,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不必强求。”
“别的事我不记得了。”他说,“我当时如何,你也未曾与我说过。”
我沉吟, 心中不由嘲笑。
我对他说:“这是当年救活我的药,公子若想活命,就要听我的。”
我瞥他一眼:“公子总睡不结壮,复苏些便要踢褥子。”
我莞尔。
我已经感觉困乏,打了个哈欠,道:“当时只要我一人,连个帮手也没有。”
这是祖父归天以来,我听到的独一一句嘉奖。
公子不觉得然:“踢褥子乃是因为我还活着,难道功德?”
我不客气道:“府中别人不敢来,便只要我一人把事做完。”
“霓生,我记得昨夜你问过我, 为何不穿铠甲。”公子忽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