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道:“我少时离家在外多年,口音已改。然若要说乡音,仍可流利。”
老张倒是好脾气,笑呵呵地拱拱手:“诸位豪杰,老叟祖孙三人往襄城看望亲戚,路过宝地,绝无骚扰之意,还望放行。”
一来当侍婢无懒觉可睡,光阴久了便养成了风俗。二来这农户家中的卧榻到底远不如桓府和沈府,被褥也不知多久洗一次,带着一股味道。我在公子身边这些年,也跟他普通变得洁癖起来,闻到怪味便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得,便半夜爬起来,去马车里取来本身的铺盖铺上。
“甚本分耕户!”麻子脸中间的一个大汉嚷道,“你那马车这般好,一看便不是甚么本分人家用的!”
我看他这般豪放,心中大悦,又为他将空杯满上,号召二人吃菜。
“老张,”我说, “我不是甚么女君, 你如阿麟普通叫我霓生便是。”
“这我自是晓得,曹叔一贯如此。”我对老张笑了笑,亦不再多言。
我心叹,此人鄙陋归鄙陋,倒是识货。
吕稷仍然寡言少语,仿佛全无兴趣,没多久,他说吃饱了,拿着佩刀出去。
老张道:“此乃家中端方,原因如何亦不得而知,只是这般叫惯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被人称呼过女君, 他一口一个这么叫, 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这有甚希奇。”老张道,“水利不兴,不但水患,连水灾亦几次,不然我当年如何成了孤家寡人?就连那日去荀府的诸多弟兄当中,亦有很多是因灾患流落,碰到先生才有了温饱。”
我和蔼地笑:“吕兄乃恪守职责,我又岂是局促之人。”
吕稷却未动,道:“女君请收回,我不喝酒。”
我想起昨夜起家去取褥子时,看到他睡在屋外的檐下,且睡得浅,我才开门,他就坐了起来。那般警悟之心,倒不像是专为保护我而为之,而是日积月累的风俗。吕稷是南边口音,但与老张分歧,更方向吴越一带。昨日晚膳时,老张跟我说他当年是遭受了几近轻生的变故,也不知到底是何变故……
夜色降下之时, 老张驾着车走进一处乡里, 向一户农家借宿。
院子里,传来敲打的声音。我一边咬着面饼一边朝内里看去,只见吕稷正补缀着车轴,用心致志。
“本日我听阿麟说,你跟了曹叔多年?”我一边吃一边与他闲谈。
“霓生,你但是不肯欠我和父亲情面?”他猜疑道。
“他短些,约莫四年。”
我有些悔怨承诺曹麟让吕稷同业。
二人皆暴露惊奇之色。
老张点头,道:“我自投身先生与公子门下,已有五年。”
好几次,我和老张说得欢畅,目睹能够再进一步,吕稷都会出声打断。若不是他,我想我早已经晓得曹叔到底在做甚么事。
“昔日听你说话,倒是不像。”
春季的暮色比夏季来得更快。
我笑道:“此番走完一起须得整月,我这般冒然累你二人同业, 心中实过意不去, 这些酒便算是我的一点薄礼,聊表情意。”
那是第三日,我们堪堪走出司州,刚进入豫州的襄城郡,便碰到了打劫的匪贼。
老张叹口气,道:“有了水患,便又要有很多流民。”他“啧啧”摇了点头,“也不知何时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