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然,道:“剥蟹又腥又费事,公子但吃便是。”
久违的味道到了口中,我满足地深深呼吸一口气,就像当年祖父亲手做给我吃的时候一样。
他一贯抉剔,看他竟是吃了下去,我不由生出些浓浓的成绩感来。我又取了箸,夹起蟹肉,点了点醋,放到他的碗中:“公子再尝尝这个。”
公子公然豪气,给每人都赐了酒肉,侍从们欢天喜地,在堂上吃得痛快。
我心中一喜,应了声,去叮咛店家。
公子不紧不慢:“不是嫌我剥得不好么?便赐你了。”说罢,却将我的那碗拿了畴昔。
公子一手将碗压住:“为何?”
“母亲与父亲皆身材无恙,谢县长顾虑。”他说。
我已经三年未曾吃到淮南的蟹,昨日到这客舍里用膳时,闻到邻座的味道便已经暗自馋得腹中叫喊。可惜我要须得假装外埠人士,不识得本地食品,不成大快朵颐。
公子畴前从不吃蟹,看着蟹壳里的膏,他暴露嫌恶之色。
得人好处, 天然要服侍周道些。我随公子下了马车, 殷勤地问公子:“公子饿了吧?想吃些甚么?”
公子却满不在乎,看我一眼:“不过剥蟹,我一个男人,莫非还不如你?”
公子点头:“晓得。”
跟大富大贵的人计算这类事公然无趣,我乐得收回。待得吃完,仆人正将食盘和残骸收走,内里忽而有人出去,说钟离县的县长马韬求见公子。
他如许说,我亦未几言,给他束上腰带,又整了整衣摆上的褶皱。
公子道:“未曾。”
公子瞪我一眼,待得剥好,却将碗推到我面前:“你吃。”
公子的目光匪夷所思,随即对马韬道:“不必劳烦。既无缘见面,错过亦无妨。云公田产既重归云氏名下,想来他在天有知,亦可放心。”
我讶然。
公子前次去河西时,路过各处州邑县乡,也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官吏慕名求见,最大的另有太守。但他向来腻烦应酬,十足谢毫不见。
“嗯。”公子说着,看看我,“你识得他?”
转头,却见公子抬手嗅动手指,一脸嫌弃。
马韬道:“不知君侯驾临鄙县,所为何事?如有须得下官着力之事,必义不容辞。”
“好吃么?”我看着他。
马韬明显颇晓得应酬之道,不须得公子多言,已经自顾聊了起来,
马韬道:“说来不巧,就在本日,有一名从益州来的云氏孀妇,到县府中将云公的田产买去了。”
马韬已经等待在了那边,坐姿规端方矩。
我觉得公子不过尝尝鲜,吃两只就会干休。不料,他吃完以后,又开端剥了起来。
公子学着我的模样,也拿起蟹和剪子,一步一步地跟着卸腿剥肉。他学得很当真,用心致志。但蟹壳究竟硬,公子第一次对于,很有些狼狈,不是用力太大乃至蟹腿碎烂便是蟹壳飞了出去,袖子也被汁水弄脏了。
公子将蟹膏在口中逗留半晌,眉头仍然微微皱着,却没多说,又挑了一点,吃了起来。
我忍不住笑起来。
“县长?”他问,“可知何事?”
他这般风雅,我也不回绝,依言在那案旁坐下。洗过手,又假惺惺地如贵胄们普通与公子客气两句以后,再也顾不得斯文,马上伸手将一只肥蟹拿起,掰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