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到秦国的所见所闻都写在他的文章《强国》和《儒效》里。据此我们能够复原荀子在秦国的实在景象。
秦昭王不规矩的冰冷话语,给了荀子当头一棒,让荀子吃了一惊。但荀子很快回过神来,以辩士的机灵,把秦昭王非礼的言语变作陈述己见的机遇,沉着而坦直地说:“所谓儒士者,乃师法先王,崇尚礼义,能使臣子谨慎守职而极其恭敬君主的人。君主任用,他就在朝廷经心办事;君主不任用,则退归百姓,诚笃恭敬地做人,必为顺民。虽贫困冻喂,必不以正道妄图财利;无置锥之地,而明于保护社稷之大义。他的呼喊虽无人呼应,但是他却晓得办理万物、保养百姓之法纪。其职位在人上,他就有王宫的才调;在人下,也是社稷之臣,国之珍宝。虽隐于僻巷漏屋,人们没有不尊敬他的,因为治国之大道的确在他那边。”
荀子说:“我看到秦国的关塞险要,地理情势便当,山林川谷夸姣,天然资本丰富,这是地形上的优胜。进入国境,察看秦国风俗,其百姓朴素,其音乐不淫邪,其打扮不明丽,其害怕官府而顺服,真像是当代之民啊!到了大小城镇的官府,其百吏严厉当真,无不谦恭俭仆、浑厚谨慎、虔诚取信而不轻易,真像是古之官吏啊!进入都城,察看士大夫,他们出其家门便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不相互勾搭,不拉拢私党,莫不明智通达而廉洁营私,真像是古之士大夫啊!察看秦国的朝廷,退朝之前,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真像是古之朝廷啊!看来秦国历经四代君主,一代比一代强大,并非幸运,乃是在所必定。这就是我所见到的秦国。”说到这里,荀子不无感慨,“安适而有治,繁复而精密,不烦劳而有效果,治之至也。秦国很近似啊!”荀子的话是朴拙的,决不是客气恭维,范睢听得欢畅。当今大儒荀子歌颂秦国“治之至也”,这对秦国事很高的嘉奖。
从拂尘宴上荀子看得出来,他重回稷放学宫并不是统统的人都欢迎。一些逆向刺耳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有人说:“好马不吃转头草。”有人说:“荀况从齐国跑到秦国,秦国不要他,另有脸面再返来,这是恬不知耻。”有人说:“儒士西不入秦,他坏了端方,该死!”那位稷放学宫原祭酒敬酒的背后就埋没着这类声音。
孔子春秋末期建立儒学,当时弟子三千,能够说流行一时。儒学寻求“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脩睦。故交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傲废疾者皆有所养”①,盗贼不兴,夜不闭户,安居乐业的大同乱世。这些不但是儒学的最高抱负,也是天下人的共同神驰。但是二百多年畴昔,崇尚儒学的人却越来越少。墨子初学儒学,竟然成为儒学最为狠恶的反对派。墨子创建的“兼爱”“非攻”要比儒学更受欢迎。孟子惊呼,“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
秦昭王四十一年(前266〕任用范雎为丞相,封应侯。秦王对范睢信赖有加。范睢不但向秦昭王献出“远交近攻”的军事战略,他还想窜改穰侯魏冉擅权时对东方各国来宾和辩士一概拒之门外的在朝方略。①范睢原是魏国饱受毒害的辩士,朋友带他来到秦国,保举给秦昭王。因魏冉把持朝政,不欢迎外来宾客,范睢在客馆里冷冰冰住了一年多,无人理睬。现在他做了秦国丞相,他要改弦易张,广纳贤才。齐国的稷放学宫人才聚集,荀子最为驰名。以是,范睢职任丞相的第二年,就派人特地将聘请荀子到秦国去的信函送到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