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林本来带着三千嫡派骑军巡查各地防务,获得蓟州焚毁大半、数万百姓被掳的动静后星夜北上,同时令旗四出调集雄师。
一袭袭大黑披风仿佛裹挟着夏季粗粝的西北风而来,连同差异于大周军队的玄色军袍和盔缨,仿佛让这阴霾的夏季都多了几分冷意。
念及于此,孙道林轻声道:“王轾,若还想给王家争那一线朝气,明天……就死在这里吧。”
兵家将门的修行于寿数并无太大裨益,只重血气畅旺、杀伐凌厉,一旦气败血亏,压抑不住积年压榨身材受下的暗伤,也就一只脚迈进棺材了。
他看也不看马前跪着的将领,轻描淡写道:“王轾、王都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连老夫都是朝不保夕,你负荆请罪给谁看?”
孙道林与亦敌亦友的州牧陶邺中同岁,年青时就都是名传一州的豪杰,两人一文一武,时人呼为“双璧”。
“阿谁孙道林就是个废料,事前没有一点儿发觉,城破时不在城中也就罢了,过后追击又给人家杀了个丢盔弃甲,还战死了一个都统,甚么北地使马矟的第一人,真真让人笑掉大牙!”
这类景况,成绩灵感才气垂垂弥补,真要除根,只能寄但愿于那放眼周天都属凤毛麟角的神通境地。
蓟州边荒之地,大战频繁、文教不兴,培养一个能担当家业的超卓后辈实在不易。他和陶邺中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两个老子豪杰一世,生下的儿子却都不争气,想想就觉苦楚。
面前这位亦是蓟州朱门出身的代郡都统自知罪重,获得军令后撤除少数需求守城人马,几近尽起本部能战之军,随后咬牙自缚,至孙道林军前请罪。
他闻言点头道:“卑职跟陆厄来往未几,但他有几句话卑职始终记得,传闻是一名先圣所留。他说这世上有两种痴愚,一是当局者迷、有苦说不出,二是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蓟州景象如何,卑职不清楚,实在没法测度。”
孙道林不过是灵感,骤闻凶信,灵感摆荡、神意涣散,已经讳饰不住垂老迈态,正应了那句相由心生。
蓟州人都晓得因为自小习武练气的原因,几十年畴昔,陶州牧已经鸡皮白发,孙总兵却还是一头乌发、如同中年,但是现在的孙道林看上去与陶邺中差相仿佛,盔下双鬓已在一夜之间染上了一抹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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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驻扎蓟州城以北的各部郡军尤其卖力,这些人都已经红了眼睛,一心想着将功赎罪,如果不能击破狄人偏师救回被掳百姓,只怕过后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特别很多士卒额头眉心处都有诡异显眼的血痕,肃杀、邪异,极不讨喜。
他抬手理了理王轾鬓边的乱发,捡起地上的铁盔给这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后辈子侄戴上,眼神中终究透暴露一抹怜惜。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蓟州已然残破,能够腾挪的空间大为增加,血棠营一定没有效武之地。
他的马前跪了一员被捆成粽子的将领,一脸颓唐惨淡。
州城连接各郡县的官道上,来往奔驰的驿马突然多了十倍,此中有很多是手持令旗、大群剽悍侍卫随行的总兵特使。
孙道林冷哼一声:“贪恐怕死的东西,既然守土一方,此时徒弄口舌又有何益?曹军机的禁军大队不日即到,即使我饶得过你,国法能饶得过你吗?家破人亡的蓟州百姓饶得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