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妙哉!”男人抚掌而笑。
“这满街的海捕文书,恐怕想不晓得也难。”男人笑道。
“怪不得张季鹰念及故乡莼羹鲈脍,竟至于弃官而归,公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客长所言极是,这都是掌柜的差人在西湖边现择的初春嫩莼、现钓的新鲜鲈鱼。”
张在回看,身后一棵老树被劈出条斗大的口儿,足以见得来者内力深厚,且来意不善。
女人闻声朝他开口道:“方才何为么,如许大声。”女人声音和顺细致,颇似足不出户的闺中少女,又兼有少女所不能及的光阴感,几分慵懒之余异化些微沙哑,好像一汪清澈的酒,行客视之觉得是水,掬起一捧饮过、平增几分醉意,才惊觉原是甘澧。
“嘶——”张在虽有几分醉意,捕快的本领倒是刻在骨子里,只高低打量这男人一番,信手拈来道,“公子一身石青绸缎衣裳,另有这一桌子代价不菲的菜,可谓繁华逼人,并且公子辞吐高雅,右手三指指腹还生有茧,可见经常舞文弄墨,以我观之,公子应当是个有功名的文人——既有功名,又不肯仕进,兼家传武功,还喜好看些疑案志怪的话本,很难不令人想到杭州的志怪大师,沈燃灯。”
张在自夸不是怀旧的人,可那人确是说对了,这把刀的确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细雨初歇。
不是他。
只见西湖边,每隔一段便有一大一小二人,撑一柄大伞,伴一土堆闲坐垂钓,远处一列儿人影,直通风醉楼脚下,却甚么也不见做,只是全打着伞,姿势各别地站着。
“张捕头,你思疑我?”亦妖亦仙的眉眼间,仍旧是那副仿佛人间统统都事不关己的无谓神情,唯独眼底暗涌深不成测,冷不防一眼,望得张在汗毛直竖。
她生得一双桃花眼眸,本应缀上长天明星,动听至极,可瞳人以内却黯彻无光,教人不忍细看。
“你可知那凶犯是谁?”张在问道。
“无妨请张捕头猜一猜?”男人再筛一杯,置在他面前,又夹了几筷子菜在他碗中,“只要你猜得中,这桌上的东西随便吃,吃不敷还能够叫人添。”
张在喝得一阵急酒,一股醉意直冲天灵,“实在、实在抱愧,还没见教公子名姓?”
张在循名誉去。
那声音来处是一个男人,一个端倪俊美的男人,着一身石青澜衫,腰间挂一柄剑。
风醉楼听潮亭
“美食美景,怎能没有美酒扫兴?”张在筛了两杯酒,此中一杯置在面前,将另一杯杯脚钳在二指之间,使了个巧劲令它打着转儿往男人身前撞去。
“好眼力,”张在缓缓点头,按在大腿上的手却仍旧紧绷着,“中间这双眼比我这捕快还要强上很多,真是教人好生忸捏。”
张在扫了一眼隔壁桌面所陈菜色,心中暗自吃惊:撤除鱼、羹,桌上另有几碟张在底子叫不着名字的精彩小菜,他先前看过菜簿,哪怕全按最便宜的算,这一桌起码也要花去他四年俸禄。
张在更是屏息凝神,腕口压在刀镡处,手心紧贴刀柄。
“张捕头过誉了,鄙人只是闲时爱看些志怪剧目、疑案话本,那里能与真正办案的捕快相提并论?”男人笑着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