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着再没有打结之处这才放入水盆中,他撩了水悄悄揉洗。本来,她给他洗,手小,拢男人细弱的发有些慌乱;现在,他给她洗,大手一把就能握住,许是他常头痛最晓得那头上的经络,力道轻重缓急拿捏得那么舒畅,揉得她迷含混糊的,气味悄悄呵在她脸上,眯了眼,他的味道里搀进了花露的薄荷暗香,那么适合……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将手伸进水中握了她的肩稳稳地转过来,垫了厚厚的手巾,将她安设躺下,低头腻在她耳边,“想你呢,让我来。”
惨白的人儿似深深地沉在梦中又好似浅浅地散尽了认识,他撑起胳膊,不待他放,她的身子一沉,将才胸口的迷恋竟是没有一点力量,像一只没有筋骨的软枕瘫向一边。怀中俄然空落出的寒意,那么猝不及防,吓得他腾地坐起家,颤抖的手拍打在她的脸颊,“丫头!丫头醒来!”
“都安设好了。”
……
“丫头,我饿了,晌午就没吃,我们这就吃晚餐,如何?”
“嗯?”
他死死地抱着怀中,用尽满身的力量,仿佛松开一点点,她就会冷去……
“天睿,她不宜远行,你……”
她低头握了他的手,“相公……”
朦朦的月光中,隔着来世看他,满脸汗水淋淋,挣红的眼睛那么可骇。她惨白的唇边抿出一丝笑,“相公……”
泽轩装有地龙,火道一天到晚都烧得热,日头透进玻璃窗照在房中,枯燥暖和。自莞初搬返来,齐天睿命人将泽轩右厢的多宝阁撤掉,遮了四时玉屏,背面隔出个小间做了浴房,省了她来回走动。浴房里一应物什齐备,浴桶正在地龙上,水温着的时候长些,仍然怕不敷和缓,另添了一只暖炉。
一大夙起,她就坐在他身边,给他研磨,为他蘸笔,还会帮他钞缮,清平悄悄的神采,像畴前两人在素芳苑熬夜一样专注。只是,偶尔,也入迷,握着笔看着他,浅浅的水眸怔怔的,一动不动,只要墨汁承不得重,浓浓地坠在笔尖,滴落……
“是么?”
“要远行。”
一碗鲜贝虾肉小馄饨,她吃了两口就推给他。他接过,吃了起来。别离两月不足,日渐孱羸,她的胃口早就盛不下甚么,自两人重聚,她吃甚么,他就吃甚么,一日三餐清粥小菜,偶尔一小碟奶皮儿包子,眼看着他瘦,她心疼得不得了。今后她变着花腔地点,吃一口就递给他,每顿他都是吃她剩的。
“弟妹不是……”莫向南顿了一下方道,“身子不适么?你们要往那里去?”
洗好头,握干,他拢了拢开端给她盘发,湿发难缠,怕弄痛她,笨拙的大手摆布不得法。她抿嘴儿笑,任他一小我折腾,好一会儿才盘起来,扎好簪子,他歪头看,小脸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发髻垒在头顶,额头露了出来,像只嫩嫩出水的小莲蓬,他笑了,对劲地捏捏她的面庞。
毒蛇的啃咬痛不欲生,他用尽尽力摈除,语无伦次,扯破的嗓音再不是他本身,猖獗的呼喊似能把心头的痛与惊骇遣散,他完整落空了神智,静夜当中仿佛要砸开天国的大门,如此凄厉……
男人的泪,没有声音,屏持不住,瑟瑟颤栗,苗条的身型伸直起来,月光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低头,没吭声。
“相公……”
已是深冬时候,自那一场雪净后,气候骤寒。金陵城中有湖,城外环河,一年四时都难脱水汽,即便是日头高悬也是撇不开的湿潮,让这冷更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