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趣越高,千落嘴角一丝讥冷,“此时倒不觉噜苏了?”
“我看啊,琴音扑捉的怕是你心境不宁。”
落仪苑。
齐天睿也笑了,“倒不至于这么容不得,只是一日也忙,那曲子听了醒神,欢乐。”
小喜一甩手十足地走了,看那帘子掩了,齐天睿笑眯眯地回过甚,“如何?想搬到我那儿去?”
看她落寞,齐天睿噗嗤笑了,起家走过来坐到身边,将肩头微微有些滑落的袄给她裹好,“曲由心声,又如何不顺心了,悲戚戚的?”
说老祖母病体病愈,说小妹们承欢膝下,问叔父辛苦问婶娘安康,齐天睿实实在在地话家常不敢提买卖一个字。倒是齐允年浅笑点头以后,亲身提起裕安祥,说西北民风浑厚却苦谋生,风沙烈谷蔬难存,各行市买卖远不及中原各省,裕安祥能以一己之力为远道而来的商客护航保驾,也是可贵。
现在一杯香茶,躺在江南夏季可贵的暖日头里品赏琴音琴谱,心甚适合,只是耳中这柔嫩的曲调戚戚,艳阳之日竟是透出丝丝凉意,齐天睿转头瞧,绣床上丝帷半掩,千落围着被,肩上披着藕荷薄缎袄,松松的发髻落下青丝将那白净的脸庞和一身素净的色彩衬得更加荏弱,更加清冷,怀中的琵琶悄悄拨弄,一个音,反几次复,半天没拨畴昔。
“咳……人生难料,凡人哪能不见烦恼。”千落扒开他的手,“我猜那杜仲子必是个十指不沾泥的闲散大族翁,衣食无忧。偶尔出游,山林冷巷,既瞧得见人间百态、俗世噜苏,又脱得出此中烦恼。也说不准就是为乐而乐,强说乐。”
这一句真是令媛难买,虽说称不得如何嘉奖,但端倪间那可贵的笑意让齐天睿甚是心喜,遂翻开话匣将几年前如何看重西北之地又是如何艰巨运营与遭受一一说给叔父听,不敢添枝加叶,只捡关键。齐允年听得非常细心,眉头虽蹙面上却并无波澜,显是早已有所体味,于齐天睿目下的谨慎与南商西引之计议也觉得然,只是嘱他要多看、多学,初出茅庐不成与山西老字号歹意挑衅,百年晋商根深蒂固,行规森严、行事朴重,不成为了一己私利与之相残,恐恶人得利、百姓遭殃。齐天睿闻言从速点头称是,谨遵叔父教诲。
“韩荣德哪来的外宅?”齐天睿嗤笑,“勉强过了乡试,在府衙里挂了个名儿还是他爹的银子捐来的。这些年从无端庄事做,哪有银子弄外宅。”
“女人,将才我从厨房捎了莲子羹去给柳眉女人送,见她正在那儿悄悄儿抹泪呢。”
“难怪。”
齐天睿闻言搁了琴谱,甚是莫名,“我如何晓得?我与他又无甚端庄友情。”
“赌注么,”千落轻咬玉齿,“你若输了,承诺带我西北一行!”
“……此话怎讲?”
小喜正要开口呛,千落悄悄使了个眼色,只道,“前些时两人热得紧,柳眉的赎身银子都预备好了,这些日子又没了信儿,也难怪她悲伤。”
小喜顶道,“那恩客再不薄也不常来,空守一辈子不成?有外宅又如何,比方七爷您,就有外宅又如何样了呢?”
“瞧瞧,可不就这一个好了。”千落捧着琴谱掩嘴儿笑。
“那倒不必,只愿你能常弹他的曲子,解解烦心就好。”
齐天睿摆摆手,“凡传世之作,多是愤世悲苦才出奇作,听多了心烦。更现在多如牛毛,伤春悲秋、无病□□,像是不悲、不苦就不成气候,可不矫情?用来扫兴的又过于噜苏、过于腻,乐得轻浮,未曾喝酒就要醉了。真真可贵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