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嗯。”
“架子宽,你站得远,吃不上劲,扯得我难受!”
“热。”
看那丫头瞪圆了眼睛,清澈的虎魄里头烛光闪闪尽是诧异,齐天睿停了笔,“你想啊,我如何晓得这是不是我号里开出来的票?如何辩白真假?虽有可靠之人专笔专迹,也不免被人仿照。遂便有这暗号之记。”
莞初的部下一顿,竟似没听逼真,这么便宜?大年二十九,他竟是问都不问去做甚么就肯放她走?顾不得究竟,攥了一早晨的心忽地就放开,欣喜道,“多谢相公!”
小声儿清脆,欢畅得似那林子里夙起的鸟儿,一乍翅膀就飞向天涯。
“哦,”莞初又持续誊写,“油豆子最好长,还不长虫子。”
“嗯,”沉沉的,他像在梦里,极缓的一声。
“一股厨房的油烟子味儿,不洗别往我跟前儿凑啊。”
她拗了,他也不再劝,重捡了账册。
“……给睿祺洗过。”
“相公,”
莞初惊奇,“你躺着,我站在头里如何洗?”反正不能抱着你洗吧?
热气熏上来,齐天睿不觉倒吸了口冷气,一起风吹的额头,将才又狠出了汗,现在有些发紧,不觉两指捏着眉心。
“哦?那是为何?”齐天睿来了兴趣。
“我抄得快!”
两手在他两鬓,他在怀中,一低头,就是他的额头……
“真风趣儿!”
莞初低头细心地抄着,看着那一行行的标注,有密码的钱两,有暗号的唆使,另有些货色,又不解道,“油豆?票号也做农物买卖?”
窗外起了北风,窗棂子被外头的树枝刮得刺刺拉拉地响,可贵这么大的风,院子外头荷塘上传来呜呜的吼怒声,卷着着枯叶狂舞,鬼鬼祟祟的,夜更加深……
看他闭了眼,莞初想了想,抬手解盘扣。毕竟这里头实在是热得像蒸笼一样,更毕竟……夜里一张床,也只剩了中衣儿,这倒不觉如何。
桌上摊开着笔墨纸砚,齐天睿正看着一本薄薄的账册,手边是翻开盖子的茶盅,冉冉的热气。这是几本不能归入总薄的私帐,齐天睿一边合,一边做着标记。合好一册就递给身边的莞初,莞初照着那标记分门别类登在厚厚的账簿上。
……
拢顺了他的发,放入水中。莞初这便回身到了盆架这边正对了他,手内心和了宫皂和鸡卵清,又点了几滴花露油,抹在他的发上,悄悄揉搓。
又是这么霸道,将才吃得汗流浃背的时候那神采红扑扑的刚觉着暖些,这一刻怕是又阴了。莞初迟疑了一下下,打起帘子。浴桶里蒸着热水,一旁有小架子、另有个小茶桌,只是不知何时抬进了一个竹躺椅,那人只穿了一条棉绸的里裤,四肢摊开卧在上头,雾气冉冉正熏得端倪迷离,这目光一眼瞥在她身上,浑身便扎了刺一样。
“他那里算男人。”
揉得他几是要睡着了,莞初悄悄放开手,又添了些热水。
“头疼?”莞初轻声问。
莞初见过银票、兑票,却从未见过票号背后的合账单,现在瞧着,甚是新奇,一边细心地抄着,一边指着几个字问道,“这是甚么?‘冒月,斟行’”
“娘走了今后,爹爹去哪儿都得带着我。”莞初蘸蘸笔又低头,“也是累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