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筹措人打扫的是醉红楼老鸨的亲侄子、外号“油葫芦”的管事儿张保儿。彼时正嗑着瓜子,嘴里骂骂咧咧,一眼瞧见齐天睿,从速满脸堆笑迎了过来。
齐天睿一面听着,一面更在心中起了意,醉红楼有两位琴艺非常了得的徒弟,如果这曲子已颠末端他们的耳绝无能够还让这小女人玩弄,可见醉红楼当真不得知。寻这曲者已是两年不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天睿心内甚喜,如果这一次再抓不到泉源,真真是白费了本身七爷的名头!
“是个生角?”
齐天睿这一宿也是饿了,一面喝着热茶一面拈了块点心吃着。不一会儿的工夫,瞧见那小女人被领进了门,哆颤抖嗦的,身上已褪去昨儿唱曲儿时一套薄纱的衣裙,现在一身土布褂子衬着惨白的小脸儿,残淡的胭脂水粉,眉眼实在清秀了很多。张保儿又想凑到跟前儿,齐天睿摆摆手,他从速识相地退了出去,小眼睛一眯,含混地将门闭严了。
小女人咬着唇揣摩了一下,小声回道,“玄……玄俊。”
“哦。”排了行却未曾随班,八成是大宅门里野生的梨园。这些班子都是鄙大家当选那嗓音好、身材柔、苦人家卖了身的女孩儿们,不出来唱,只在后院为主子夫人们排解。不过,请来教习的徒弟们可都是口碑极盛的名家名角。齐天睿不觉有些迷惑儿,这小女人既然排了行当,又是如何落到此地?难不成是获咎了主子?便是如此,卖了给人做丫头,或是撵到庄子上做粗活、或是配人,总不该送到这花柳之地来,不为旁的,怕的是人丁舌污了门槛。再或者是被抄了家,下人们自是发落得惨痛。究竟是哪户人家?这些时未曾传闻有哪个大户人家坏了事啊?心中不解,可此时齐天睿倒没有怜香惜玉、挽救困苦的兴趣,只道,“你莫怕,我来并非要难堪你,只把昨儿的曲子唱完便是。”
柳云儿深深屏了口气,“老主子待小女恩重如山,恕小女不能明言。“
“怎的?还不拿琴?”
“老主子是哪家?“
天涯将擦亮,齐天睿驱马再来到醉红楼。
打不开的闷葫芦,年纪又小,一根筋,齐天睿晓得多说无益,站起家,“这曲子莫再弹与旁人,免得肇事。我这就知会张保儿,许你教坊学艺,暂不接客。好好儿想,如果想起来,知会我。我不买,只想晓得这是哪儿得的。如果寻着了,送你进谭家班,助你师从谭老板学艺,如何?”
曲调还是采取的是江南一带水上人家的渔调,单舟小桥,潺潺的水声,这便曲直者独到之处,似是都取自官方,山上茶,水上舟,山野小调也能在此中寻获得踪迹,倒是又如此清爽委宛,指尖滑拨,似俗似仙;似闺中玩味,又似水边浣纱,极高雅,又极随性,比起名家之作虽显气势不敷,撑不得一场乐事,但为一琴而谱,一人雅兴。
这一开口没了昨儿酒桌上的稠浊,非常清楚。公然是小生的嗓子,调挑得高,干清干净,极清澈;只是学戏的出身,稚嫩难掌控,不管曲调如何老是带着戏韵戏腔,这么一揉和,反倒有了些别样味道。
进得门来,江南小院,委宛小巧,廊下灯笼高挑,树丛讳饰的甬道上亦是点点小烛灯照,随路蜿蜒,忽隐忽现;后园的桂花随风飘来一院子暗香,暮秋的清冷似也有了味道,淡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