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她应得好及时,小涡儿竟是弯弯地含了笑,齐天睿瞪了她一眼,“你少给我灌迷昏汤!”说罢又悄悄点了点头,似自语道,“既然养,就得养得堂堂正正,单作娘舅怕是不敷够。”
他像是没听懂,薄薄的纸张在摊开的手中被山风吹得起起伏伏……
多年不见的侄孙女儿带了半子来,老两口见着甚是欢心。四人围坐,齐天睿恭恭敬敬与白叟问安,彼时的气与热诚还是堵得内心难受,那难言之隐么便由莞初说给了白叟。老两口闻言甚是谨慎,诺下明日收女人出去,并未再多问甚么。
这一回他说罢半晌,她都没吭声,烛光里悄悄地坐着,看着他的手悄悄抚着她,抿着唇,小涡儿圆圆的,像是等着他更说妥贴,又像是……有些负气。
“唉,”白叟叹了口气,“打胎与临蓐可不一样,临蓐是瓜熟蒂落,再强大的女人,只要胎儿头正,都能闯得过。可这打胎,瓜是生的,茎蔓连着娘身最是安稳,胎儿成型已是条命,哪能那么轻易从娘身上剥下来?药似虎狼,就是生生扯下来的……”
“不可。”话音未落,她便悄悄摇点头。
无法,莞初只好把帘子打起。
“那,那又如何呢?”心底早就生出的不祥终像统统的厄运到临之时一样,更卑劣,更让人猝不及防,莞初口中都有些打绊。
“嗯,我和你叔公都把了脉,毫不会错。”
这一日,齐天睿水米未打牙,夜里本想回宁府去,一来岳家衣食睡卧毕竟便宜,二来想再与莞初商讨一下明日之事,却又记起她临别提起:秀筠现在正似那绷紧了的弓子再不敢多压一分,不能让她晓得二哥已然晓得,怕这一时心力受不得,崩断了这支弦,只说待明日事毕,再做计算。彼时只觉那小嘴聒噪,现在想想也罢了,齐天睿在粼里街上寻了一家堆栈投宿。
“安胎?”齐天睿看动手中的方剂难以置信。
已是三个多月的身孕,按着秀筠这肥胖的身子,孕肚显怀就是这几日的事,莞初再不敢让宁府的人往跟前儿来,一应支应都是巧菱和艾叶儿,茶饭都是亲身接了送到绣床边。
“我也不敢说……全听相公的。”
他见状一挑眉,“怎的?又不可?”
“婶婆,如果……”齐天睿紧拧着眉,踌躇了一刻方道,“如果将养些日子呢?那以后,她可撑得?”
一行人从山高低来回到粼里镇上已是暮昏时候,天阴了下来,厚厚压了一天的云,风凉飕飕的,夹了雨滴的腥味。街上无甚行人,车马行色仓促。
待告别下山,齐天睿将莞初送回宁府,本身揣着她给的票据赶着去购置东西,又赁了两个泥瓦匠进山好好把茅舍窗棱、门缝修补了一番、烘干;厚厚的毡布棉帘子挂了一屋子,门窗都掩严实;又买了一大捆的山柴、几个羊角灯笼;另添置了一口大锅并一叠子铜盆、碗盘。转回粼里,齐天睿赶去安设车马,待都清算伏贴,早已日落西山。
帘子外的桌旁端坐着一样一脸怠倦的人,一盏茶,纹丝不动。哥哥的就坐在厅中,目光看过来,秀筠就低头。本日在山中,见齐天睿走进房中,秀筠木呆呆的,像是不认得他,待到他坐到了身边,一个字未言,她便再屏不住,本来在莞初面前的冷酷此时都完整崩塌,扭头向里直哭了个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