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叟这一病,闵夫人自是不想白叟产业真有个好歹,毕竟这些年齐二老爷于她虽不冷不热,婆婆倒是待她不薄,只是守在病榻旁,白叟也一时半刻地不睁眼,不免有本身的心机。揣摩着如果老太太真畴昔了,这府里一孝三年,天睿的婚事该是又拖下了,宁家那女孩儿怕是也担搁得年龄大了,倚着这个,托人说些好话不知能够就势将婚退了?到时候便是一个府里住着,东西两院毕竟各房是各房,大老爷大太太又如何能能人所难?这比进门再休了她便宜很多,这么想着,竟是叹老天公然自有安排,不至薄待她如此。
方姨娘瞧着神采,又道:虽说三老爷说话儿就到了,可他毕竟未曾在金陵久住,人生地不熟,凡事还是得我们府里筹划。场面上的应酬自是有老爷您和天佑,剩下的事不如交给天悦,一来反正祖坟早就派好,外头的琐事由他筹措,里头天然有大太太二太太,我在一旁也帮持着,再不会有错;二来孩子大了,也该历练历练。齐允寿听了,无他法,又觉安排得极是,便道:明日我与你太太商讨便是。
而后父子三人传了早餐,边吃边议。眼下最当紧的一是寿衣装殓,二就是摆布道场。有传道,道场器乐一起,经文广诵便阴阳相通,来索命的无常被迟延,为一口残息的人与阎王再通融几年阳寿。寿衣一事老太太早有预备,至于棺木,天佑道待他本日办差后亲身去寻,齐允寿拦了,说也交由天悦去办。天佑应下,只又叮嘱:先循例,客岁转运使韩大人家老太夫人是如何筹办,我们要更收敛,切莫逾矩。
夜里齐允寿长叹短叹,不成寐,一坐就是大半宿。姨娘方氏瞧在眼中不免心疼,为他披衣奉汤,软声开解。因劝道:老太太年过古稀已是高寿,现在亦尽了人事,儿孙们只能求福。与其空坐着忧愁感喟,不如筹措身后之事,冲一冲,如果冲好了自是大师的福,如果当真不好了,亦不至手忙脚乱,弄得不好给人瞧了去,不说儿子悲伤不支,倒似不懂事、不敷尊敬。齐允寿不觉悲从中来,仿佛六合四周坍塌,哽咽难言。
一个榜眼,一个闲职,齐允寿算是给老父做了交代,今后鱼儿归水,只钻书堆,再未曾活着上露面。曾经是凡事倚着老父,只要有书,万事足以;老父走后,有老母亲掌家坐镇,并有二弟帮持,遂齐允寿从未曾当真为着甚么事烦恼,做过甚么主。谁曾想,二弟罹患恶疾先走一步,三弟远在他乡,现在老母亲又病危在床,真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现在的齐府是在老宅之上扩建,为的便是宗子、次子都能随在身边。岂料嫡亲共聚不过一年半载,老太爷便放手而去,一大师子自此便供着老太太活,一则自是为孝道,二则白叟家在,底下的儿孙们都似有个主心骨,况老太太跟着老太爷在京里为官几十年,见很多,听很多,于那各府场面上的行事和暗中枢纽颇在行道,便是向来行素安闲的齐二老爷齐允康亦常在跟前儿讨主张,不全为着哄白叟说话,亦为本身这一介小官做得安然。只是在撵齐天睿事上,二老爷主张极正,掐在老太太往庙里上香寻了个由头“勃然怒起”,不待下人赶往庙里去回禀,已然将儿子扫地出门。遂背里也有人说,齐二老爷早算计好了,生米煮成熟饭,回过甚即便是本身挨了家法也徒然,且那睿小爷倔得很,老太太派人去死拖硬拽也是叫不动,亦道是:父子不亲便是仇,这一盘棋才算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