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扯扯她的衣袖,“好了好了,我们一个算命骗子,一个放逐徭役,谁也别说谁了。倒是你今儿个如何了,愁眉苦脸的。”
他将五炷香递到那人面前,他似是顺手取了四支,一一悄悄捻揉,接着插入炉中。残剩的一支,将那香碾碎了,置于轻如纸片的银叶上,隔火而放,置于每个香炉的边角之处。
少夌不怒反笑,“这都城里头,也就我一个晓得你胡说八道的来头,万一不谨慎说漏了嘴,你是不是要被捆了送官……”
都城里靠近宫苑的这处冷巷并不起眼,巷口的茶摊也是极其浅显的一个,平时买卖就非常冷僻。但是比来,每日都有一名客人,长悠长久地坐着喝茶,始终对着那面班驳矗立的院墙。从凌晨茶摊扬起店招,到深夜收回布蓬,他就一向一向地坐着,仿佛对着的是人间最美的景色。
苏九渊再不游移,踏足下台。台上金匮森然,密密麻麻,虽悬有书帙,短时候内也万难寻到他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书卷。正凝神间,有人在身后淡淡道:“金匮的摆放,依着年份,皇室宗卷在最中心的高处,其他按类别归于四周,新来的那批,仿佛在东首……记不甚清了……”
金匮无锁,也无任何构造,苏九渊很轻易就将其翻开。内里层层格架,叠放着十余卷古册。洛秦在身后叹了一回,“你约莫只要一炷香不到的时候翻阅,过了时候,构造落下,你我和身后的一家长幼,就都得去天牢报到了……”
本来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竟密密布着极细的丝线,看似无章庞杂,却将那石台遮得严严实实。那些银铃也由这些丝线连接着,层层而上。方才凡是他多走了半步,触碰到一根,便会牵涉到顶上的银铃。彼时次第摇响,只怕再无脱身的能够。
“你身后的柜子里,取荼芜、月支、茵墀、芸辉、银夏各一支线香,再去书架上随便取一本书卷。”那人说完,见苏九渊兀自愣神,不耐烦道:“老子另有很多事,你不快点老子就走了。”
这日凌晨一场大雨初歇,巷子里湿滑泥泞,宫苑里飞出的乱叶落了一地。少夌昨夜本就没睡结壮,这会儿见这一地乱糟糟,不免烦躁。快到茶摊的时候,瞥见那人已坐在那边。不知何故,相较以往的淡定,他竟有些坐立不安的神态。少夌不免多看了几眼,也就没重视吃紧转入巷子来的一辆马车。
苏九渊仓猝回身去取香,公然在身后一面墙高的柜子里,找到几十余个密密的抽屉。抽屉上悬着木牌,录着香名。遵循方才那人所说,各取了一支,置于托盘之上。又返身去书架上寻书,随便一本都是闻所未闻令人瞠目神驰,却得空细看,从中顺手抽了一卷,仓促返回石台边。
眼睛方撇进那茶汤,已然惊得一个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少夌摇了他几次,他方回过神,搁下茶盏就走,“这事费事了,太费事,你躲着点,不是,躲远点,越远越好……”
少夌转头看着他,俄然来了精力,“你不是能掐会算么?方才碰到一件事,你帮我看看?”说罢问那店家要了碗茶水。
半晌,只见四角青烟腾起,但是每一处烟气形状分歧。北首如青龙于天,烟雾薄弱彭湃,直上半空。南首却如幽兰初绽,亭亭袅袅,枝蔓蜿蜒而散。东首烟气本来笔挺上冲,到了半空忽地飞散开,如舞女水袖婀娜生姿。西首的烟雾环绕间,竟透出剑色刀光,铿锵缠斗间显出江山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