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素笺收在屉中,看着案上那封已送来好久的家书,迟疑好久才将它展开。母亲的笔迹有些寥落,看得出的心烦意乱。又将父亲如何流连欢场,酗酒华侈不务正业说了又说……提到祖父大怒,欲将他们居住的宅子也收了去……末端叮嘱她在书院务必勤恳修习课业,莫要再学那医术……
默立好久正欲提步分开,余光中见后院转出一人,一身红裙浓艳。泽芝手中竹篮里,深色的药渣,仍有淡淡的烟气。她走到近前,微微欠身施礼,垂目不语。
长亭思忖一番,“约莫是苍主事门下,曾听闻他有几位爱徒,各有绝学。平素多数随他云游在外,也会时不时留几个在院中办理事件。若没有猜错,这位应是泽芝女人。”
那女子微微欠身,“上回白芷还余了些,在外头备着,应是能够一起用了。”明显面无神采,举止神态又偏生出各式风情。
她抬头看着他,没有涓滴的躲闪,“方剂是师父亲笔,墨主事略略改了一两样,弟子岂敢擅动。”她抬手将鬓边披发捋至耳后,凝脂白玉般的侧颜,动听心魄,“何况,这是药浴的方剂,多些少些应是无甚大碍。山主感觉是么?”
长亭一怔,这才明白那淡淡烟气的由来,面上不动声色,负在身后的手,局促地握紧。寂静半晌方道:“有劳泽芝女人了。”
泽芝在榻边切了脉,见青羽双眸紧闭呼吸轻浅,遂命随行的医女将她扶了,穿过一道隐蔽的暗廊,直抵栖桐院后极其僻静的一处斋房。斋房正中设有一池,纹石为质,上张紫云华盖,四周烟锦幛帏。温汤已备好,几人缓缓将青羽浸入,后颈枕于池侧玉靠之上,好闻的药草香气氤氲而起......
那笔迹她认得,他的眸中如山林深幽又仿佛湖面烟雨阑珊,只一眼便可沉湎其间。但是那双眼睛看得不是本身,唯独只看着她,栖桐院里被一向谨慎护着的阿谁。
这日青羽早早睡下,墨弦进屋的时候,只见寝帐低垂,书房一扇小窗约莫是健忘关上,全部屋子寒气沉沉,他关上窗回到榻边。
曲终,尾音仍环绕不散,青羽已如透支普通,垂眼软软地今后仰倒,却稳稳落入一个度量。
酒保奉了琴出来,她坐稳了一看,忍不住呀的一声,立时有了精力,面前竟是眼馋了很多年却不得见的绿绮。琴身通体玄色,透着模糊幽绿,如藤蔓缠于古木。伸手重拨了一下,琴音煌煌,耐久不散。
星回坐在房梁上,隔着华盖,瞧着坐在池边案后的阿谁身影。那女子正将手边的药材一一录在册上,时不时取了一些凑到近前细细闻一回。能把如此艳红穿得这么出尘,他印象里约莫就是那一个了。现在又碰到一个,却飘漂渺渺看不清楚。他感觉迩来能提起他兴趣的事,又多了一桩……
青羽闻言仓猝昂首,长亭的身影在榻前屏风以后,看不清神情,忙道:“不消不消,都被她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