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晓得了・・・・・・”,连欢像是难受极了,小腿直颤抖,闷头闷脑冲出灶房。
“奴婢岂敢,孺人文采超绝,提笔成诗,才女之名将军府高低那个不知。能得孺人指教一二,连欢三生有幸。”,待萧孺人坐下后,连欢立于下首,恭维道。
文尝福身,耍笑般说道,“婢子敬谢不敏。”
连欢当下噤声。
乌青睐圈,颧骨凸起,整张脸仿佛一个骷髅上披了一张死人皮,量身定做地锦白里衣松垮垮搭在身上,暴露深深凸起的肩窝和两根竹竿似的锁骨,整小我好似一张精致的黄纸,有力地塌入被褥,砸出一个坑洼。
屏风素床,青碧帷帐,秋云水额上裹了圈圈白布,鼻息间尽是浓烈药苦,皱着眉头展开眼,菡萏纱屏后,巧莺正端了铜盆搁在架子上,将帕子浸湿了,放入漆盘,而后轻手重脚绕过屏风,见她醒来,眼中一亮,“夫人醒啦。”
连欢拘束道,“孺人别打趣奴婢了。奴婢大字不识一个,莫说此等风骚雅事了。”
“妾身领受了,将军若非公事在身,何故三月不踏青澜。将军自请,妾身不送了。”
院门处,秦妈妈仍五首叩地,并非不想起家,而是两股发软,头昏脑涨,只得跪在原地,待气血回缓。
“萧孺人――”,连欢压着嗓门喊道。
“夫人――”,狄应走到尤良床畔,只见她半倚床头,双目紧闭,脸微微朝内侧偏斜,一头长发干枯焦黄,遮住了半副面孔,“如何病了?”,就势坐下,探手撩开削发,别于耳后,再抬眼去看时,悚然一惊。
狄应浑身巨震,眼看着尤良吃力不住就要歪倒,忙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只觉瘦骨如刀,割在手心,“你如何变成这副模样?”
“胡说!病不赖药,医官何来?你放心歇着,休要再胡思乱想,我・・・・・・”
“随本将军过来。”
狄应遽然收紧五指,痛得尤良面色发白,头冒盗汗,这才不忍心松了劲,紧咬着后槽牙,生硬说道,“休要再存和离之念!本将军公事繁忙,夫人歇着吧。”刚起家,便听到尤良半嘲半讽地说,
“女人是个聪明人,想必一学就会,”萧孺人起家,由下人虚扶着,往厅堂走去,姿势妖娆,举止柔媚,方才执子之闺秀瞬息间变作惑主之红颜,“今后无妨多来春晖院走动走动,如果女人不弃,我便自居为师教女人识字。”
连欢将洗好的碗碟摆进橱柜,灶房里只剩喜鹊在拾掇灶下柴堆,连欢弯下腰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哎呦――雀儿,我肚里翻浪,得去厕所,你帮我兜着点。”
“妾身虽因病困于寸塌,双耳还算好使,将军气势澎湃怒驱宗子,妾身听得一字不落。将军放心,来日无多,妾身便会自请搬出将军府,令至官府呈上义绝书,不会让将军平担了前贫贱后繁华憩息荆布之妻的骂名。”
故而,下人们鲜少群情此事。
“嗯,文尝呢?”
若非要单论个远近,那便属连欢的主子,将军的嫡妻了,连续数月不相见,不问不念,可遇着了大病小灾,定会遣人来看,有忽视的,长鞭责笞,有怠慢的,重罪论处,无一例外。
将军府中,门客幕僚孰轻孰重,老爷自有亲疏;仆人仆婢孰忠孰奸,老爷胸中乾坤;唯独妻妾女客,却老是含混不明。
狄应半晌没回过神来,尤良翻开眼皮,一双浑浊无清的眸子无神地望着他,缓缓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以沙哑如老妪的嗓音轻唤道,“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