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县太爷就是个空印把子,一点辖制这帮吏员的体例都没有?”
四毛满脸的等候和镇静:“这内里我交道打得最多的就是巡检司和捕快了。抓赌和街面收税归巡检司管,捕快管着扯皮拉筋,再就是牢头,我倒是出来蹲过几次,除了这些人,姓甚么叫甚么我都不晓得。你快给我讲讲……..”不知不觉的,四毛挪着屁股,几近快凑到王羽士跟前去了。
“说出来你不信,除了知县、县丞、主簿、典史这几个由吏部任免,巡检司是武职,教谕与训导附属学政有俸禄以外,其别人朝廷不发一份饷银。全都得靠县里自行筹钱养着。”
“如果苦主不肯具结,非要伸冤如何办?”
“就是这个理,一县之大,县太爷人多事杂,不得不养着这么一大帮子人,不然谈何管理百姓,这些人又没有俸禄,不吃百姓,不贪赃纳贿,中饱私囊,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因而乎,印把子在手,有权不消,过期取消,不管是朝廷该不该管,管得了管不了的,都是他们的生财之道。端方和律令是干甚么用的?百姓都说国法如炉,在他们这些敲骨吸髓的人眼中,国法就是能够敲得山响的那根竹杠,落在他们手上的人,无风三尺浪,有风波滔天,不榨你个油尽灯枯,就算便宜你了。”
王老道说道:“县太爷是正七品,清初始年俸银二十九两,到乾隆三年始,养廉银涨到一千四百两,公银一百六十两,即便如此,一个衙门少的几十百把号人,多的两三百号,靠他的俸禄养这么一帮吏员,西北风都不敷喝的。如果你是七品正堂,能如何办?”
王羽士不待四毛脸上的崇拜之情褪去,又抛了一堆题目出来:“你晓得这些人内里谁是官,谁是差,哪些人有俸禄,哪些人没俸禄,没俸禄的靠甚么赚银子,又有哪些忌讳和坑人的把戏吗?”
四毛怔怔的半晌无语,在贰心目中,王羽士就是个邋里肮脏,好吃懒做,装神弄鬼,标准的老骗子一枚。如果要说有点过人之处,就是他验尸的技术,不过四毛以为那只是因为他卖力义庄无主弃尸的收敛,见多识广,看很多了,天然就熟了罢了,没甚么大不了的。就比如本身成日在赌场厮混,看多了三山五岳的赌鬼,听多了赌场上的奇闻异事,经历了太多的出千伎俩,厨子解牛,惟手熟而。现在看来,这个王羽士胸有丘壑,另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本领没有闪现。单凭刚才他如数家珍普通将县衙门里的人丁职司娓娓道来,就足以申明这必然是个有故事、有内秀的怪杰。
“那如果万一有苦主上门如何办?”四毛脱口而出。
四毛一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即便是天子,差了饿兵就得让他们自个找俸禄。”
“那就该着衙门不利,只能费心劳力了,破不结案子,苦主岂肯善罢甘休。”
四毛不由暗自猝了一口,接着问道:“如果苦主有权有势的呢?”
听到这里,四毛咂摸出点弦外之音了:“听你这么一说,这些人的俸禄如果不下落在县太爷身上,岂不是就得任由他们作歹?”
“挟持胥吏,痴人说梦?别的不说,官员考成有几大项,赋税征收是按照田丁账册来的,处所钱谷和户房吏员常常是几代人的筹划,才落下个鱼鳞册,地步分别,人丁增减一目了然,但这些都是胥吏们代代相传的宝贝,毫不肯等闲外泄,县太爷犯墨客气不照端方办事的,官司打到吏部都铁定是个输。也有县太爷二五眼的,绕开钱谷和户房,亲身下乡征税,成果你猜如何着?一颗粮食都收不上来,别说地步账册了,连人毛都找不到一根,而朝廷验库的时候可不等你,日子一到还不能解付进京的,就等着丢乌纱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