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挂记之事唯有一件,便是如何寻得长生不老之法,好让他的小哑巴长悠长久地同他一处,再不受那循环之苦。
一九二九,相逢不脱手;三九四九;围炉喝酒;五九六九,访亲探友;七九□□,沿河看柳。
一弹指六十顷刻,每一顷刻于长青而言皆如经年,哑巴便成了贰心上的魔。
重阳过后,有了那一层干系,两人豪情便顺理成章地日进千里,言谈举止间尽是讳饰不住的浓情密意,光阴久了,就连同窗的生员们也嗅到了一丝非常,因而常日里投注过来的视野中便多了些耐人寻味。
吼怒之风夹着雪片划过脸颊,带出血痕,长青瞻仰着面前直冲云霄的巍峨岑岭,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苦楚的绝望。
长青自知宿世对哑巴并不好,他弄不清本身的豪情,只是一味欺负于他,未做过几件叫人畅怀的事。
长青为妖,对此天然无地点乎,在他眼中,这些凡俗之人不过微尘,不过百年便要入土,实在不敷挂齿。
长青于这世上千年,又岂会不知那烟花柳巷,量金买笑之所。
天晓得他攥紧双拳,花了多大的力量才压下这翻江倒海地*。
宋公子忸内疚怩地蹭至青年近前,结结巴巴地欲与青年搭桌,只是话未说得囫囵,已是耳红面赤。
只是千年已过,又岂敢争这朝夕?
因而六合再大,他亦再无归处。
“长、长青……”
可惜他平生头一遭落泪,未等泪干,便已被大风刮去。
四周枯木尽断,山石飞迸,长青妖瞳中一片浮泛,本能地驱动体内妖力抵抗,便用血肉之躯接受那一道道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雷击。
却怎料寻芳阁中所见,竟叫他目眦尽裂。
宋家公子一眼瞥去,便是痴了。
雷声散去,石岩洞亦被雷击凿穿,陷完工一堆乱石。
可又如何呢?不过是沧海一粟,千山一沙。待得先人翻阅史籍,亦一定占得此中只言片语。
酒酣耳熟,二人相扶而归,借着醉酒壮胆,便忍不住举止含混,相互摸索起来。
狐妖浑身戾气,身后九尾招摇,天青色妖瞳肃杀。
村人们纷繁迎出门去,跪谢彼苍,很多人乃至喜极而泣,捧首痛哭。
长青本就对宋雨存了心机,而宋雨仿佛亦对长青成心。这二人于书院中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朝夕相处间豪情天然日渐深厚,却又少不得为了相互态度而患得患失,不敢轻举妄动。
狐妖怔怔地,想起途中几番艰巨展转,又想起阿谁现在不知骸骨那边的小哑巴,不知怎地,竟是落下泪来。
大雪纷飞,斯须间,这数月不见落水的山村便被银装裹覆,厚厚的积雪如同红色的棉被,覆盖了村庄,也覆盖了全部山林。
有人点头不知,有人语焉不详,最后终究有那功德的凑上前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城中南巷寻芳阁”。
他不甘心,却敌不过认识消逝,垂垂沦陷于暗中当中。
狐妖仰天恸啸,直至声嘶力竭,却不能传至九霄之上。
宋雨初见长青,战战兢兢,面上仍故意虚之色,他胡乱捉过一旁衣物遮体,正欲辩白,却惊见面前异像。
一日旬假,长青从东海寻药未果返来,于书院中四周寻觅亦未见恋人踪迹,便找来同窗扣问。
旧事历历在目,可他的哑巴,却已经不在此大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