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了一只于李尧,又将另一碗酒端于面前,表示道:“先干为敬。”
见楚羿如此,李尧亦不甘逞强地端起酒碗豪饮起来。
“方丞相之名,我常于家父与郭太傅口中闻得,御宴上初见,便觉那人气度不凡,一身正气,可内心头倒是对皇上口中的神童更加猎奇。”
他望着棋盘一阵,恍忽一笑,终是将那夹于指尖的棋子重新掷回了棋笥当中,忽而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缅:“飞白,你可知我幼时曾遇见过一名棋痴?”
“恩师对我棋艺大为赞叹,只是厥后盯着棋局一阵,却又兴趣勃勃地跟了一句,不知与他那不孝子比拟,谁更技高一筹。”
继而转头望向楚羿:“细想起来……自你我自了解至今,还尚未有过对弈,不成不谓之遗憾。今次机遇可贵,不知飞白可愿赏光,参议一二?”
“厥后,有传言说方氏母子于押送路上被人劫走,存亡不明。亦有人说是太傅公开插手,遣两人向南去了。真真假假,众说纷繁,太傅威重,又无人敢劈面质疑,因而此事年复一年,便垂垂淡出世人视野。
李尧抬眼望向楚羿,见其正将酒碗举至面前,掩了面庞,方才幽幽道:“那人便是我的恩师,丞相刚正举。”
楚羿棋风之凌厉诡异,苏玨常日里是领教过了的,只是本日再看,才发觉那人畴前同本身对局时,竟是步步留了余地,并未赶尽扑灭。
“直到一日傍晚,我刚自翰林院返家,便见李贵仓促进门,说有人正在解那棋局,我连衣衫都来不及改换,便急仓促朝那布告板跑去,可惜,却只来得及瞥见一个背影。那背影穿戴蓝衣,似个少年,走路带风,我未追出去几步,那少年便被人群挤得不见了踪迹。我转头再看那棋局,黑子模糊竟有起死复生之相!”
现在尽力以赴,杀将开来,再看布局行棋,才知其计算精美,深不成测。
“现在看来,我当时定是得了失心疯。那棋谱在布告板上贴了十几天,固然无人破解,却闹得满都城浑家尽皆知。乃至早上应卯时,亦有同僚拿此事嘲弄取乐。”
楚羿常日里鲜少喝酒,家中亦没有甚么金尊银盏夜光杯,只从柜中取来两只水碗,配着土酒,倒也相得益彰。
楚羿笑而不言,只独自提了坛子,将面前两只水碗倒满。
李尧并不急于解释,反而重新取过一旁酒碗,为本身与楚羿倒满。
“恩师爱棋如命,知我亦通此道后大喜,便独自搬了棋盘出来。我原觉得恩师如此,定是其中妙手,当时幼年,亦不晓得摸索收敛,熟知竟于斯须间杀得黑子退无可退。我当时心中惶恐,暗叫不妙,忐忑之下,手中的白子也不知该往那边落了。怎料恩师倒是哈哈一笑,棋子一抛,痛快认输。我松了口气,心中亦对恩师更加爱护。虚怀若谷,坦开阔荡,无愧君子本质。”
只是棋局行至一半,胜负尚未见分晓,轮到李尧执子时,他却俄然举棋不定起来。
因而这斗室间便再无人言,只剩下玉子落于盘上的声声脆响。
“我碍于恩师情面,只得笑容以对,心中却觉此子甚是放肆,今后若本相见,定要重搓其克意,叫他知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尧一顿,眼底闪过阴霾,扫向劈面仍将空酒碗端于胸前的楚羿,抓过一旁酒坛:“可惜,我跟恩师倒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