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和尚合十道:“师弟一片热诚佛心,不过是有些喜好寻奇猎异罢了,不必过于自责。”
瘦和尚纳罕道:“若如许说,我们这些和尚便都如他白叟家普通只要秉承佛家善缘,还管他甚么酒**林、甚么清规戒律?”
胖和尚见他举止有失高雅,却又是随他率真的本性,一时无言相劝。二僧不约相视大笑不止。
瘦和尚一旁听的入胜,得知张真人和黄山老祖确有其人,千古怪杰刘伯温也能够是豹隐假死,他不由心潮彭湃不能自已。但是现在他的心机只在这些怪杰异事上,那里顾得上体味胖和尚所喻清净之道,脱口讥笑道:“甚么‘偶然似故意’的事理我不懂,但时下这‘天真胜有邪’的事理我可比师兄你更晓得。”
胖和尚会心答道:“我东土禅宗自初祖达摩而起,皆指民气而不拘修行之法。济颠祖师将形骸流于肮脏看似若痴若狂,实则是以疯颠入禅,以佛心立善,是一个明心见性,有大德行、大聪明的得道宗师。济颠祖师俗名修缘,总其平生也全在一个‘缘’字。他削发为僧是缘,积德渡厄是缘,来去遁隐也是缘。人间缘起缘灭,便有这万般清净呀!”
“师兄可把这‘一蓑烟雨任平生’作何解释?”瘦和尚问。
胖和尚顿了顿,续道:“实在若说于清净当中悟得大道,也并非独一我佛家弟子。历朝历代古往而来的那些个大贤至圣无不如是。他们多数暮年求道,而后历经一番不凡磨难终成正果,到头来又能放下毕生功业,勘透尘缘存亡。”
瘦和尚也甚为感慨:“本来师兄也有如此猜疑。想必这清净法门也只要可淳禅师的修为能够勘破了!”。
瘦和尚一惊:“阿弥陀佛!罪恶罪恶!我向来只知思慕济颠祖师的神采,若非师兄一番点化,险要误入歧途了……”
话说江南乃钟秀隽美之境,山川灵逸,无边风月。夫斑斓蕃昌宝地,寺塔观苑,奇景高雅;亭台楼阁,雨岸烟汀;水石清华,泉冽茗香。益以画桥流水遗声;垂条烟柳曳痕;日出江花胜火;风动芙蕖连池;月落古庭凝香;彩舫花灯戏水,盖为名胜之极。
胖和尚且让他对劲一阵,继而以言相激道:“师弟贯穿佛法律人欣喜,刚才那几句唱词也颇合禅意。只是师弟你自夸独得雨中清净,我看倒也一定。”
瘦和尚心机本不在甚么景色上,却听师兄言语中又旁引苏轼之词,当下心机一动,蓦地笑吟吟道:“师兄发言向来都是引经据典,怎奈却偏推许苏轼?以我看苏子瞻这阙词当然算得上精美,却在禅意上自将冲突,仍未到我佛门清净之界啊!”
瘦和尚嘿嘿陪笑:“师兄常日里不是舌粲莲花么,如何本日只能勉强笑笑,莫不是被我道破禅机无言以辩了?”他又决计向胖和尚侧身见礼道:“多年来与师兄说禅论道从未有赢,本日可算我略胜一筹?”
胖和尚莞尔答道:“师弟,我观本年的气候大不似往年。连月这般大雨,交通来往怕要多生隔绝。慢说江河众多,水路定然艰险。恐怕就连驿道也已是*****马不能行了。前日我已托一行脚的香客帮手刺探,说是迩来各地风雨成灾,江南多家商号都暂歇了谋生。看来我二人若要准期而至,多有不易呀!”
花落尽、马蹄绯,桃源深处不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