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口诀越念越快,剑阵窜改也越来越奇。众羽士手舞长剑,时而散如繁星,时而汇若圆月;移步换形,俄而行列交叉,突然又顺次排开。开合有度,窜改循章。但不管剑阵如何变幻,羽士们手中的剑始终对准同一方向,此中大有奥妙。
“吼!”底下一帮羽士齐声应和。
玄虚子提早出关已是自损经脉,待要元气规复尚需花上三五光阴。所谓人危自乱,他自知功力亏损,又见弟子们“撒星剑阵”的火候未及炉纯。忧心之下遂命弟子们轮番站岗,日夜扼守观门。自此每日亲督剑阵,严苛不怠。
再说自疤脸道人进屋伊始,虬髯道长就已将产生之事尽收于耳。他以真气输聚头顶,为的是从百会穴冲开周身闭路乃至行动如常。当下闻声疤脸道人正要遁逃,他便立时急运内力突破穴道,又将两道真气从双掌迸发,化作劲风推送出去。疤脸道人眼瞅退路封死,惶恐间两腿更不听使唤兀自绊倒在地。
疤脸道人借端对众羽士说道:“诸位师弟,本日我们练习都辛苦了,各自歇息去罢。”羽士们闻言长剑入鞘,一哄而散。
至于那幅《东篱采菊图》,恰是出自虬髯道长之笔。这位道长削发前本是泰安地界一个王姓官宦后辈。其父不但贵为朝廷命官更是当朝一名书画大师,后因谋逆罪名缠累冤死狱中。自此他家道每况日下,人丁凋敝,只得沦落街头靠卖画餬口,江湖上流落数载,却在机遇之下得一怪杰指导削发为道,授之以玄门武功。虬髯道长在武学上开蒙虽迟,却有非常悟性,十年间已修炼成一名当世妙手,后又因与武当派产生千丝万缕的扳连干系,在江湖上累负名誉。
若在昔日,殿门来往之人定然络绎不断。迩来江上邪风秽雨不止,拜山之路泥泞多崎,又逢观中之主闭关修行,观门紧闭,百姓咸去。
翌日凌晨,太和观的羽士们闻鸡起舞齐聚真武殿前。众羽士整列结束,却听吱呀一声门响,真武殿殿门大开,从殿内遽然走出一名得罗青靴的道长。这道长虬髯满面,神情凝重,恰是太和观观主玄虚子。玄虚子几步走到众弟子跟前,手捋一把虬髯,严肃说道:“徒儿们多日不见,剑阵可有精进否?”
玄虚子一听,悄悄忖道:这厮在我身边埋没已久,直至克日才有所行动,不知他安的甚么心?时下我若将他一剑刺死,怕是弄不清楚他的图谋。若放了他,恐怕以“夜燕神行”的性子,他还会再来寻事。不如暂将他囚下,待我弄明原委以后再做筹算……
羽士们从师父和二师兄的对话中都能听出一丝弦外之音。这令他们不由得对师父提早出关和大师兄下山揣测纷繁。
距常德府西郊不远外,有一座横亘数十里的矮山。山势逶迤环拱、岗峦相属。山上多生寒松翠柏,偶有清泉下注。沅江之水浩浩汤汤与西南山麓相接,郁郁沉着、曲回东流。峰顶险绝之处有一座道观,名曰太和观,整天烟雾环绕、香火熏人。
疤脸道人移目定睛,目光随月色流转正落在此画上。猝然间那仗藜老者在月光映耀下摇身一变,竟化作了另一模样。疤脸道人大为讶异,瞪睛细看,仿佛恰是一尊真武大帝趺坐画像。
疤脸道人未敢轻动,稍事半晌才又重燃火烛。他将火烛移近,模糊窥见那道长满腮虬髯业已斑白,面如重枣,双目闭合,眉宇之间一股真气凝淤,严态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