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敏是个能说的,一起都未停话,从自家烦苦衷一气儿说到了雍园那场宫宴。
然正如那周先生所劝,此事不甚光彩,闹大于两边无益。且明檀父亲已在回京述职途中,舅家冒然出面恐有越俎代庖之嫌。
先前一时忘了这事还不感觉,这会儿想起来,白敏敏还是愤恚难当。
坐在近门位置的男人穿着华贵,通身高低皆不凡品。当然,最为招摇的还是他腰间那枚刻有“章”字的羊脂白玉。
等缓过神,白敬元和那周先生又和阵风似的卷离了书房。
殿内有那么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不得不承认,裴氏是个聪明人。白敏敏只字未提沈画,她也就适时健忘了身为侯府主母该有的到处全面,没说甚么让沈画跟着一起去热烈热烈之类的多余闲话。
“我天然晓得此人不堪为配,只不过消弭婚约……”
明檀与白敏敏当时都惊呆了,躲在原地半晌都未转动。
黑衣男人连眼皮都没抬,倒是坐他劈面的陆停沉着声问了句:“是顾进忠的女儿?”
白敏敏乃昌国公府长房嫡女,明檀的远亲表姐。因年事相仿,自幼靠近,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老友。
舒景然转了转玉扳指,又笑着点头道:“实在落人面子事小,只不过行了此举,定北王殿下放肆放肆目中无人的传闻,想必不到明日便能传得街头巷尾大家皆知。届时想再寻门好姻缘,京中闺秀怕是……”
直到那身玄色锦衣分开,殿内都沉寂无声,内侍也只是躬身相送,无人敢拦。
明檀踩着轿凳筹办上车,俄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阿檀!”
“明净刚烈?”
“阿檀,快坐呀。茶点我早让他们预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哦对了,方才说到哪儿来着?”
顾进忠是承恩侯的名讳。
章皇后不出声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顾九柔的嫡姐玉贵妃没少在后宫给她添堵。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爱绕弯,请完安便直抒来意:“姑母,今儿上元,我特地托兄长在听雨楼定了临江雅座,想邀阿檀与我一同去赏花灯,姑母将阿檀借我几个时候可好?”
赴宴之前,大抵统统人都没想到,这场宫宴竟会这般草草结束。
“顾九柔行事非常大胆,可那位定北王殿下未免也过分无礼放肆。”与白敏敏在一块,明檀向来放松,再加上有绿萼在外边守着,她托腮,无甚顾忌地嫌弃道,“一介武夫狂悖粗鄙,我瞧着不是甚么良善之人。”
章怀玉:“……”
听雨楼位置绝佳,是观此火树银花之盛的最好去处,凭他哪般达官权贵,都需提早数月才有望订到这上元夜的临江雅座。
小厮引着白敏敏与明檀上楼时,那间居中的暖阁里头,已有四人围桌而坐,正在闲话喝酒。
可一贯待玉贵妃恩宠有加的成康帝也是连句对付的圆场都没打,只自顾自喝酒,仿佛眼下之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仿佛是中间雅间来了人。
她转头,待看清来人,不由展笑。
“……?”
本来已经找到话本,不想偷溜之前,她娘舅白敬元与门客周先生一同进了书房,且甫一进门便大发雷霆,砸了方上好端砚,还带着令国公府祖宗十八代一齐臭骂,涓滴不给她们拒听墙角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