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娘嫁与王二郎,府中只得七娘、八娘二位小娘子,就着节庆日子,也太冷僻了些。
陈酿心下了然,她定是与人家赌了甚么,这会子又怕输。他道:
“朱二表姐来了。”
她扫视了屋子一眼,又高低打量七娘。七娘本日着一身浅粉丝衣,髻上只簪了几朵新开的桃花,较之常日,是平淡了很多,更莫说本日花朝了。
七娘自屏风后出来,可贵温馨不语,冷静在陈酿身后立着。
七娘一时不知从何提及,她偏头瞧着陈酿,只道:
“也不是我要赌。”七娘自发委曲,小唇咬着雪绡披帛,口脂也染上了。
“哎!摆布怪我不长进。”
琳琅忙追着她劝,却听屋外一声唤:
故而花朝之期,二人也总会下帖子,邀几个靠近的姊妹来。朱夫人娘家的小娘子是最常来的,特别朱二娘子凤英,颇受朱夫人爱好。
“年下才来过,怎又来了?”
“事关陈小先生,我不能私行做主。表姐先去,待我问过就来。”
“呸!”七娘对上她,“谁家花不好?客岁培了新种的海棠,眼下已然开了,想是你并没见过,方如此眼浅。”
偶然风过,总有竹叶临风飘飞,落在案几、宣纸上,他倒似不觉,只由它们在,不扶走,亦未几谛视。
“既有赌注,赢了天然好。如果输了,愿赌伏输,方为君子之道。”
“听闻姑父给你请了新先生?你是看不上张夫人呢?”
“姑姑要看呢!她说了,你若还是畴前的模样,要再换鸿儒呢!”
“我不耐烦见她!”七娘边说边往屋里去。
七娘猛地从榻上惊起,还不及遁藏,那少女已然出去了。
偏是书画上,朱凤英已是汴京驰名的才女,又爱斗书斗画,如许一比,七娘不免矮了一头。
七娘这里正打发小丫头们采花去,听闻朱家姐妹正来,忽而一脸忧色。
“我言重了,小娘子多担待。”
只见一锦衣少女直往七娘屋里去。她面敷桃花妆,头戴百花冠,身系五彩留仙裙,鎏金禁步如她声音普通清脆。
“此是你母亲所言,与我何干?你来是不来?”
“琳琅琳琅,去同母亲说我病了,不好同姐妹们一处。”
“是七娘子么?”他只轻声相问,并不抬眼,轻地如一阵风。
“有何奇怪!”那小娘子哼了一声,“倒是你,这副清素模样,外人还当谢府败了呢!”
见他正写一篇《竹论》,有曰:“平淡染襟袖,翩然归诗书。”所言不恰是此时么?
陈酿见她这幅模样还是第一回,畴前虽说调皮,到底礼节全面。她轻咬披帛的模样倒自有一番风骚,但总不是官宦闺秀的礼节气度。
陈酿自知刻薄了些,忙道:
琳琅在一旁只无法笑着:
“年年花朝皆来的。”她忽而一笑,“莫不是本年你家花不好,怕叫我瞧见?”
“便说我不耐烦见她的。”七娘嘟嘴只不看她。
说罢,凤英便带了丫头去,她周身流光溢彩,光辉得如一抹云霞。
七娘方悄悄至小书房,陈酿公然在此。隔着山川画屏,只见他着一身竹青素布春袍端坐案前,窗前几竿竹影映上肩袖,倒似画上的。
她看着陈酿,他只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这又是闹甚么?”琳琅笑道,“朱小娘子一来你就病,昨日还好着,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