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之侧,谢璇本来是想趁着谢缜记念陶氏的机会再推一把的,却如何都没想到屋里还会有这一出,一时候难堪到了极致,不晓得该不该出声打断。
谢璇抱膝坐在逼仄的空地里,不发一语。
谢缜瞧着本该在偏僻院落闭门思过的罗氏,神采愈来愈沉,怒声道:“谁叫你来这里的?把守你的人都是死人吗,竟然敢放你出来!”
过未几时,就听内里排闼声响起,沙沙的脚步声里,谢缜走了出去。
“是啊。”谢璇惊奇,昂首看向谢缜。
“她……璇璇,当年的事情你不懂,不要怨怪她。”谢缜心境起伏得短长,站起家来在屋中仓促踱步,两只拳头微微缩着,与常日里的温文儒雅截然分歧。
谢缜的手紧紧握着茶杯,微微颤栗之间,有几滴茶水洒在桌面。
陶氏多么狷介之人,猜到被丈夫如此思疑,气怒之下反而不肯折身解释,因而两人愈闹愈僵。厥后谢缜往罗府上赴宴,沉浸中跟尚是黄花闺女的罗氏东风一度。等罗氏的身孕闪现,谢缜讳饰不下去了,才期呐呐艾的说了真相,陶氏更是大怒,执意和离。
谢璇掌控不太准,便不敢冒然行动,正考虑的时候,俄然闻声外头丫环仿佛在喊着甚么,继而有人突入屋中,重重甩上了门扇。
“老爷……”罗氏一声痛哭,声泪俱下,“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她几步膝行上前,抱住了谢缜的小腿,苦苦要求道:“刚才玥儿偷偷的来看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老爷,那件事是我一时胡涂,今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求老爷谅解我吧。”
匣子描金镂花,非常精彩,谢缜掰开铜扣,从内里拿出一轴画卷。
谢璇从没见过谢缜这幅模样,惴惴的看着他,“爹爹没事吧?”
“我说如果生而不养,当初为甚么不在襁褓里掐死我和澹儿。我还说她太狠心,丢下我和姐姐不管,还说连母亲都不要我和澹儿了,还会有谁疼我们……爹,我就是感觉委曲,旁人都有娘亲,为甚么我和澹儿没有娘亲疼?”谢璇是真的委曲,对陶氏的豪情庞大冲突,对谢缜更是满腹的怨念,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谢缜看着十岁的女儿,叹了口气,“她在观里,过得好么?”
紫菱阁中现在除了平常洒扫的几个丫环婆子以外并没有旁人,空空荡荡的两层楼阁耸峙在几株高大的流苏树中间,阴翳清冷是天然的,却也格外显得冷僻。
妆台之侧,谢璇心中五味杂陈。
谢璇哪肯放过他,站起家时目光灼灼,头一次对这位父亲透露心声,“不怨她的话,应当怨爹爹么?是不是爹爹对她不好,才会气得她离家出走,连我和澹儿都不要了?这么多年,她不来看我们,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爹爹?”
“爹爹是说玉虚散人吗?”谢璇谨慎翼翼。
“嗯。”谢缜仿佛感觉不安闲,拿了茶壶渐渐的往杯中倒茶,袅袅的茶香中,他的脸上神采变幻。
谢缜目光中有慌乱,喃喃的道:“她竟然哭了?她竟然……璇璇,你到底说了甚么,竟然惹她哭了?”
这里本就疏于把守,谢璇又是偷偷跑出去,小小的身影绕了几绕,便悄悄的排闼进了阁楼。
这屋中统统都还是陶氏分开时的模样,据把守的仆人们说,连桌椅摆放的位置都没挪动过。谢缜有些失魂落魄,也没瞧见躲在暗处的谢璇,神不守舍的走到里间,手指眷恋的摸过雕花大床,摸过积了灰尘的箱柜书箧,踌躇了半天以后,自柜顶上拿出个狭长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