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滚滚不断地说了很多,李徽既感觉新奇,心中又煎熬非常。
商州岭南驿,无疑便是秦岭之南最后一个馆驿,下一个馆驿或许便是岭北驿了。阿爷毫不是奔着秦岭打猎而去,他对打猎底子毫无兴趣――更不是奔着商州而去,商州之繁华于自幼生善于都城长安的他又算得上甚么?――他明显正在回长安的路上!
捉驿与侍婢们就见小郡王的神采忽白忽青,仿佛病情几次发作普通。世人无不大惊失容,吃紧忙忙地围畴昔细看。小郡王却神情恹恹地挥了挥手,让侍婢们都退到一旁,又对捉驿道:“我从未到过岭南,这四周可有甚么特产之物?超出秦岭须很多少光阴?秦岭中可有甚么馆驿?如果露宿在外,爷娘恐怕并不适应,安危亦难以包管。”
李徽也感觉身上生出了些力量,不像昨日那般沉重不堪,便靠在隐囊上闭目思考起来。尚未生出甚么动机,就听外头雨声延绵,滴滴答答好像乐曲普通。他伸开眼望去,窗户紧闭,如何能瞥见甚么霏霏雨景?因而,他侧首望向静肃立于一旁的侍婢,低声道:“开窗。”
李徽上一世病逝时,早已不知曾饮过多少苦药汤子,喝药便如同饮水,已经风俗了。现在一口饮尽大碗药汤以后,连压下苦味的杏脯亦不消,便略进了些舀去油花的鸡丝粥。张傅母见他胃口规复得不错,甚是欣喜,便亲身去厨下叮咛再备些平淡的吃食,又遣侍婢去请医者来诊脉。
中间两个侍婢脸上禁不住暴露了或嘲弄或讨厌之色,李徽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将她们遣出去,再不准近身奉侍。”二人顿时大惊失容,却也不敢哭着讨情,只得委委曲屈地流着泪退下了。剩下几位侍婢亦不敢再透暴露甚么仇恨之态,忙垂首不语。
现在,他这位万事不睬的阿爷竟然踏出了封地,急仓促地朝着西北而去?均州虽与商州比邻,但细心论起来交通却甚为不便。启事无他,横亘在二州中间的便是隔断关内道与山南道的秦岭。只要超出秦岭,方能真正进入关内道要地,进入繁华的商州之境。而商州之西便是雍州――便是京都长安!
这一起的驿道与馆驿,留给他们一家人的皆是痛苦的回想。现在再度踏上这条路途,想来他们的心境亦是庞大难言。若非有甚么毫不成能回绝的来由,他们怎能够如此行色仓促地分开封地?辛辛苦苦地翻越秦岭?
商州?岭南驿?李徽双眸微动,震惊非常。他的父亲濮王李泰,乃太宗文天子与元后之嫡次子,因夺嫡失利而被逐出长安,贬至封地均州郧乡县。在他影象中,自此以后,他这位阿爷从未出过郧乡县半步,满身心皆沉湎于作诗赋文、喝酒作乐当中。待到祖父驾崩,叔父继位以后,他便逐步郁郁而终。而他在十年后亦是步他的后尘,表情烦闷乃至于沉痾身亡。
夺嫡失利的阿爷再度入京,本便会无端端引来风波。而后祖父驾崩,叔父继位,光是想想便感觉到处皆是刀光剑影。他那位叔父在外很有慈悲善名,但骨子里倒是凉薄之人,兄长母舅一个也未曾放过。血脉亲情,于他而言不过是流几滴泪便足矣。他们一家人此番若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均州,能够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捉驿说了半晌,李徽听了好些秦岭的野闻传说,便叮咛婢女赏了他一贯钱,又道:“阿爷素喜野味,若能网罗些野物与厨下,老丈便来我这里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