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站起家来,仍垂手恭立。洪福拿过一个木墩放在他身侧,那衰老的声音道:“坐罢。”
郑帝站起家来,伸展一下筋骨,在屋内缓缓踱步,陈封的目光跟着郑帝的身影挪动,这才看清这屋内的陈列。
郑帝知此事陈封没法接话,遂又接道:“朕不肯你升这个批示使是因你年青,资格尚浅,骤降低位,恐惹物议,于你的出息只怕不是功德。”
陈封微微抬开端。这才看到这位郑国当明天子。这不是陈封第一次见到郑帝,但以往只是在大朝会时远远见过,这般近的倒是第一次。这是一名有些发福的白叟,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髯毛皆是黑中泛白,脸上皮肤红润,皱纹未几,一见仿如四十岁出头模样,神采也是极有精力。头上戴了极简朴的青纱软角幞头,身上穿了一件石青直地纳纱繁华团绣长袍,腰间束着汉白玉四瓦米黄丝带,坐在南窗下一张丈余长的大榻上,一腿盘在榻上,一腿垂于榻下,左臂拄在榻上小案上,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另有几份奏札。陈封不敢再看,只垂首低眼恭听。
次日卯正,陈封入城至政事堂。这也是礼法,只为交还统兵虎符。诸事已毕,陈封方才安坐细述战事颠末。
“臣谢陛下隆恩。”
听郑帝用了“我”而未用“朕”,一付闲谈之意,陈封一向紧绷的心弦终究稍稍放松了些。答道:“是,托圣上洪福,臣父母身材非常安康,现在皆在本籍临颍,家中有几亩薄田,生存颇过得去。臣兄弟三人,臣为长,兄弟二人亦在家中,二弟务农,三弟读书。三弟年方十五,自幼喜读诗书,才情非常敏捷,因不肯习武,只愿读书,盼今后在考场上挣得个功名,报效国度。”略顿一顿又道:“臣有一子一女,子十岁,女年方五岁。臣妻杨氏在家中上奉双亲,下育后代,臣单身一人赁居都中,五年前纳了一房妾室,打理臣寓所,摒挡臣起居,臣也可一门心机投付军中。”
候未几时,正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穿戴灰色麻袍的内侍端着铜盆走了出来。中间小内侍见了,赶快接过铜盆,回身去角落里倒掉盆中水。
郑帝点头道:“嗯,你有这番情意是极好的,徐太保是我即位以后升任的统制、都统制,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余年,龙骧、虎贲、熊飞、金吾卫各处变更,各军都极熟谙,在军中极有声望,是以统兵交战无往倒霉,批示兵将如臂使指,这便是在军中历练的好处。也因如此,徐太保厥后才气青云直上,直做到我大郑禁军都宣抚使一职。”这徐太保便是当今郑国武官第一人,官封禁军都宣抚使的徐云徐冲之,更是加封太子太保衔。
那内侍押班看了陈封一眼道:“圣上正洗漱,你在那边候着罢。”说着指了斧正殿台阶下方。
陈封低着头,按礼法不敢昂首,也不知向哪方见礼,正踟躇间忽听右首边有人一声清咳,陈封忙转向右首,便见一只脚趿着青色布鞋垂在榻边,心知这必是当明天子了,忙整束衣冠,撩袍角跪了下去,口中呼道:“臣禁军龙骧军左骁卫都统制使轻车都尉陈封拜见圣上陛下,陛下万岁万岁千万岁。”说罢重重叩下头去,连叩三下,伏在地上。这时便听到一个略带衰老,却又浑厚温润的声声响起:“免礼,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