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看着胆战心惊,上前体贴道:“老先生,不要紧吧?”
“公子,老朽心有一问,可愿照实告之。”宇文孝直声色略显衰弱,见文若沉沉点头,又开口道:“公子如此见地,可愿慈悲大义,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恰是。”
宇文孝直听过文若慷慨之言,还是沉寂,久久未语,含胸低头,斟满各自酒樽,拾起此中之一,举至胸前,手腕掠起髯毛,樽中温酒微烫,悄悄一吹,热酒洒落一片。宇文孝直低头眨着眉毛,唇纹深陷口中,绷着脸皮,自饮一樽。文若见宇文孝直异状,举起酒樽,借作揖之势,与之对饮。
“川蜀富庶,可养兵百万,关中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足以拒兵千里以外,得川蜀关中方能得天下。”文若咽下热酒,回声回道。
文若回到茅舍,走进卓雅房中,见卓雅将被褥踢在地上,睡得张狂,便没理睬,本是想共商打算,以定何日返程,何日送卓雅回籍,可彻夜与宇文孝直这一番酒醉下来,文若心头之绪如大石压胸,无处倾诉,亦不能放心。
陈文若见宇文孝直甜睡畴昔,酒意上头,觉得方才之言满是梦境,惊厥间,不能言语,靠倚墙边,额上青筋抽搐,双臂颤抖,不明分辩跑出祠堂,经山洞而出,躲回山谷当中。
宇文孝直曾任朝廷命官,中书省草拟圣旨的流程自是烂熟于心,摹拟口气,下诏道:“大唐天子令,挞伐叛贼,关中缺粮,特命宇文孝直入剑南,调粮五千石,本日返回,不得耽搁。”
文若惊吓过分,冲动起家,冲宇文孝直吼怒道:“老先生一派胡言!我祖上三代皆是李唐臣子,行此大逆之事,这如何使得?”
待文若走后,宇文重提着牛油灯走进祠堂,燃烧火炉,转到宇文孝直面前,嬉笑说道:“白杨树头金鸡鸣,只要阿舅无外甥,老仆人当真情愿将家属大业交于前隋先人?”
宇文重犹疑再三,见宇文孝直老态龙钟,不忍玩弄,感喟间,已为白叟盖好被褥,吹灭油灯,扶手作揖去了。
文若自幼读史家百谈,可真要行如此大事,当真不知所措,埋头苦思好久,苦涩道:“虽有藩乱在外,朝廷必定有所警悟。晚生之计,将氏族青壮后辈化作女装,穿戴幕离,蒙混通过关卡,待入长安后,再行运营。”
“内应?”
“为何?”
文若耳边一凉,不解道:“老先生何意?”
“重儿还是不懂,为何老仆人要将族长之位交于异姓外人?”
“公子之计,定赛过凡人数倍,不必顾虑,说来便是。”宇文孝直点头首肯道。
宇文孝直一席话来,说得文若面色如铁,闭口沉默。文若被宇文孝直说透苦衷,倒也不惊奇,自知此中短长,堕入深思,一时候也想不出体例,抬手举起一樽热酒下肚,吞下几块牛肉咀嚼口中,嚼着嚼着,俄然灵机一动,双手大拍,猛地吞下一口酒水,将口中牛肉囫囵咽下,瞪眼说道:“老先生,商粮觉得如何?”
“那边短长?”
“你本性聪明,随你祖父,我本想将族长之位,但你心性太高,到处争锋,不知哑忍,难以担此重担,我怕今后你不能善终,反受其累。”
文若失神瘫倒在地,满身盗汗,酒意尽散,昂首喘起粗气,双目瞪得老迈,倒是无神,嘴唇颤抖道:“老先糊口过百岁,早已看破世代更替循环,心中所挂,还是社稷兴亡,文若佩服,只怪晚生愚笨短浅,本不该强辩,恐陷宇文氏族于危难,又当如何行事,还请老先生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