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人也不走近,当场而坐,与徐凤年遥遥相对。见面今后老衲便自报庙门,也算诚意实足。
如果没有老衲悲天悯人的说法,世子殿下也就只会冷眼旁观,毕竟以一人之力反对气势如虹的数万匹野牛,实在是与他杀无异。
徐凤年对指指导点的马鞭视而不见,笑道:“想与两位兄弟买些水喝。”
老衲人双手合十,低眉说道:“老衲临别赠语,他日殿下能教菩萨生青丝。”
(无弹窗小说网www.)sT
老衲点头,感慨道:“去北莽却不是要妄自负大想感化那一心灭佛的北莽天子,只是想与和尚说一说金刚经,不知天命,尽人事。孔教贤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天真。老君骑青牛,三千品德经,求清净。佛祖不立笔墨,倒是让我们含混了。北莽王庭要灭佛,没了寺庙没了香火,没了佛像没了佛经,在老衲看来,都行。但如果和尚数十万,大家丢了佛心,这个不太行啊。”
徐凤年嘴角抽搐了几下。
老衲收敛了些笑意,正色沉重道:“公子以人间不伏侍养意,本是功德,六合间浩然有正气,虽并不架空杀气,只不过异化了戾气怨气,驳杂薄弱却不精纯,需知误入歧途,此路每走一步,每用力一分,看似劳苦远行,实则走火入魔。公子可曾抚心自问?再者以老衲肤见,世人所言的问心无愧,大多有愧,即便与己心中无愧,但与事理就大大有愧了。容老衲倒一碗水。”
老衲起家行礼再坐下,渐渐喝着水,笑道:“殿下千万不必多礼。”
老衲人好像开了天眼的佛,顿时了然,“本来是世子殿下,久闻世子殿下诚恳向佛,难怪难怪,老衲失礼了。”
已是佛门当之无愧佛头贤人的老衲人慈爱笑道:“能够能够,路上多个说话的伴儿,不费事不费事。”
老衲人笑了笑,道:“上古贤人治水,堵不如疏。非论刀剑,还是佛门杜口禅,玄门锁金匮,以及武人闭鞘养意,大抵而言,皆是逆流而上,蓄谋精力,不过倒行逆施一说在老衲这里,并非贬义,公子不要介怀,只是堵水成洪,何时疏浚,就有了讲究,是一口气死堵到底,还是偶有小疏,如同长生莲一岁一枯荣,来年复枯荣,二者高低,公子觉得?”
老衲人开朗笑道:“公子切莫觉得老衲是那淫僧。只是男女欢好,是世人常情,老衲虽是放外人,却也不将其视作大水猛兽,何况年青时候,也老是常常早晨睡不结壮,要挨师父的吵架。”
老衲法衣洗濯次数多了,可见多处针线精密的补缀,只不过始终素洁,不显肮脏,须眉乌黑,手提一根竹苇禅杖,更显驯良慈悲。北凉军中曾有一名挥七十余斤重精铁水磨禅杖的和尚,身为步军统领之一,吃肉喝酒,杀人如麻,疆场上金刚瞋目,非常嗜血,深得徐骁正视,可惜厥后因为北凉铁骑马踏江湖,大和尚便退隐山林,传闻圆寂于一座山间小寺。此时老衲浅笑道:“老衲自南边两禅寺往北而行麒麟观,是想要与一名道门老友说说禅理,虽说多数是鸡同鸭讲的了局,却也算了去一桩苦衷。偶见公子吞月华餐日霞,深得武当上任掌教王重楼所修大黄庭的妙义,就想与公子干脆干脆,可恐怕被公子曲解成歹人,也不敢主动开口,但考虑一宿,感觉公子心有沟壑,不知是如何养意,如果不慎,深坠此中,就不当了。既然公子信佛,如果不嫌老衲呱噪,倒是能够与公子说些佛法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