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者分已定,则主相臣下百吏,各谨其所闻,不务听其所不闻;各谨其所见,不务视其所不见。所闻所见诚以齐矣。则虽幽闲隐辟,百姓莫敢不敬分安制,以化其上,是治国之征也。
主道治近不治远,治明不治幽,治一不治二。主能治近则远者理,主能治明则幽者化,主能当一则百事正。夫兼听天下,日不足而治不敷者,如此也,是治之极也。既能治近,又务治远;既能治明,又务见幽;既能当一,又务正百,是过者也,过犹不及也。辟之是犹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不能治近,又务治远;不能察明,又务见幽;不能当一,又务正百,是悖者也。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故明主好要,而闇主好详;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君者、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以兼覆之,兼照之,以观其盛者也。相者,论列百官之长,要百事之听,以饰朝廷臣下百吏之分,度其功绩,论其庆赏,岁终奉其胜利以效于君。当则可,不当则废。故君人劳于索之,而休于使之。
伤国者,何也?曰:以小人尚民而威,以非所取于民而巧,是伤国之大灾也。大国之主也,而好见小利,是伤国。其于声色、台榭、园囿也,愈厌而好新,是伤国。不好修改其以是有,啖啖常欲人之有,是伤国。三邪者在匈中,而又好以机谋颠覆之人,断事其外,如果,则权轻名辱,社稷必危,是伤国者也。大国之主也,不隆本行,不敬旧法,而好诈故,如果,则夫朝廷群臣,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好颠覆也。朝廷群臣之俗如果,则夫众庶百姓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好贪利矣。君臣高低之俗,莫不如果,则地虽广,权必轻;人虽众,兵必弱;科罚虽繁,令不下通。夫是之谓危国,是伤国者也。
羿、蜂门者,善服射者也;王良、造父者,善服驭者也。聪明君子者,善服人者也。人服而埶从之,人不平而埶去之,故王者已于服人矣。故交主欲得善射——射远中微,则莫若羿、蜂门矣;欲得善驭——及速致远,则莫若王良、造父矣。欲得调壹天下,制秦楚,则莫若聪明君子矣。其用知甚简,其为事不劳,而功名致大,甚易处而极可乐也。故明君觉得宝,而愚者以难堪。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为圣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情面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饮食甚厚,声乐甚大,台谢甚高,园囿甚广,臣使诸侯,一天下,是又情面之所同欲也,而天子之礼法如是者也。轨制以陈,政令以挟,官人失要则死,公侯失礼则幽,四方之国,有侈离之德则必灭,名声若日月,功劳如六合,天下之人应之如景向,是又情面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故交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耳好声,而声乐莫大焉;目好色,而文章致繁,妇女莫众焉;形体好佚,而安重闲静莫愉焉;心好利,而谷禄莫厚焉。合天下之所同愿兼而有之,睪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孙,人苟不狂惑戆陋者,其谁能睹是而不乐也哉!欲是之主,并肩而存;能建是之士,不世绝;千岁而分歧,何也?曰:人主不公,人臣不忠也。人主则外贤而偏举,人臣则争职而妒贤,是其以是分歧之故也。人主胡不广焉,无恤亲疏,无偏贵贱,惟诚能之求?如果,则人臣轻职业让贤,而安随厥后。如是,则舜禹还至,王业还起;功壹天下,名配舜禹,物由有可乐,如是其美焉者乎!呜呼!君人者,亦能够察若言矣。杨朱哭衢涂,曰:“此夫过举蹞步,而觉跌千里者夫!”哀哭之。此亦荣辱、安危、存亡之衢已,此其为可哀,甚于衢涂。呜呼!哀哉!君人者,千岁而不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