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有俗人者,有陋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不学问,无公理,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轨制,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但是不知恶;其言议谈说已无异于墨子矣,但是明不能别;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揜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宗子,事其便辟,举其上客,亿然若毕生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陋儒者也。法后王,一轨制,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言行已有大法矣,但是明不能齐法教之所不及,闻见之所未至,则知不能类也;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内不自以诬,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法先王,统礼义,一轨制;以浅持博,以古持今,以一持万;苟仁义之类也,虽在鸟兽当中,若别白黑;倚物怪变,所何尝闻也,所何尝见也,卒然起一方,则举统类而应之,无所儗作;张法而度之,则晻然若合符节:是大儒者也。
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道有一隆。言政治之求,不下于安存;言志意之求,不下于士;言品德之求,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高之下之,小之巨之,不过是矣。是君子之以是骋志意于坛宇宫廷也。故诸侯问政,不及安存,则不告也。匹夫问学,不及为士,则不教也。百家之说,不及后王,则不听也。夫是之谓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也。
故交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用陋儒,则万乘之国存;用雅儒,则千乘之国安;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而后三年,天下为一,诸侯为臣;用万乘之国,则举错而定,一朝而伯。
孙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礼义,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则埶在本朝而宜;不消,则退编百姓而悫;必为顺下矣。虽贫困冻餧,必不以正道为贪。无置锥之地,而明于持社稷之大义。嘄呼而莫之能应,但是通乎财万物,养百姓之经纪。埶在人上,则王公之材也;在人下,则社稷之臣,国君之宝也;虽隐于穷阎漏屋,人莫不贵之,道诚存也。”
故曰:贵名不成以比周争也,不成以浮夸有也,不成以埶重胁也,必将诚此然后就也。争之则失,让之则至;遵道则积,浮夸则虚。故君子务修其内,而让之于外;务积长于身,而处之以遵道。如是,则贵名起如日月,天下应之如雷霆。故曰:君子隐而显,微而明,推让而胜。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此之谓也。鄙夫反是:比周而誉俞少,鄙争而名俞辱,烦劳以求安利,其身俞危。诗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此之谓也。
“仲尼将为司寇,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踰境而徙,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修改以待之也。居于阙党,阙党之后辈罔不分,有亲者取多,孝弟以化之也。儒者在本朝则美政,鄙人位则美俗。儒之为人下如是矣。”
故能小而事大,辟之是犹力之少而任重也,舍粹折无适也。身不肖而诬贤,是犹伛伸而好降低也,指其顶者愈众。故明主谲德而序位,所觉得稳定也;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所觉得不穷也。分稳定于上,能不穷于下,治辩之极也。诗曰:“平平摆布,亦是率从。”是言高低之交不相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