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窗下烘着白炭,元修精赤着上身,暗淡的书房里,炭光照得男人腹背的刀疤深一道浅一道,纵横交叉,在都丽的书房里显得分外狰狞。
“托侯爷的福,本王年年安好。”恒王笑道。
父子俩闻言皆没了声儿。
“此乃祖宗所言,元家的家训!儿子没记错的话,此中仿佛没有家门荣辱这四字。”元修望着元相国,眉宇间一派开阔,“边关是清闲安闲,但杀敌杀得也痛快!这些年儿子不肯返来,确有图安闲之心,此乃儿子不孝,父亲要罚,儿子受了!但这十年儿子未曾屈辱过元家的家风,对得起家国,对得起祖宗!”
啪!
“年节时都说出门见喜,今儿一出门便见着了侯爷,想必父王来年定有大喜之事。”恒王身后的华服男人道。
暮青应了,与元修一起出了门去。
依官品,暮青坐于首列之末,挨着赵良义等西北军将领。
“这孝子没脸见祖宗!”元相国打断陶伯的话,华袖一拂,怒风直扑陶伯的脸。
书房里又有一声鞭响,元修背上再添一道血痕。
“没事!跟老爷子因家事吵了几句,只挨了四鞭,伤是不重,跟军棍比起来不过挠痒痒!”元修朗声笑道,他的伤确切不碍事,只是娘大惊小怪,恨不能把府里的药全抹在他身上,不然哪来这么重的药味儿!
“晕车!”
“你晓得此事?”元相国骇怪道。
啪!
她中午睡不着寻医书来看时怔了怔,医书多是古卷,有几本非常眼熟――她曾看过,在汴河行宫时。
赵良义问:“这也是要往宫中去?”
先帝是已驾崩了,但步家另有人活着!
管家陶伯一惊,不敢有违,却问道:“回相爷,家法在祖宗祠堂里供着,施家法该去祠堂外头……”
轿凳放妥,元修却未瞧,只道:“世子曲解了,本侯确是乘不得车。”
“哦?何故乘不得?”
恒王咳罢,自行上了前头的华车。那美姬又伏跪去雪里,长街上起了风,朝霞照着那美姬半埋在雪里的双手,更加显得红十足。
“苟利国度,不求繁华,父亲可还记得这八字?”元修昂首问。
那男人亦是紫冠玉面,松墨狐裘,眉眼更像恒王些,瞧年纪应比步惜欢小些。彻夜宫宴大宴王公百官,恒亲王既带着此人入宫,想必是嫡子。
“跪下!”元相国怒喝一声,元修甩袍便跪,战甲未卸,铿地一声,端的是铮铮铁骨!
两位亲王,五王体弱缠绵病榻,六王庸懦沉迷酒色,瞧这王府门前的华车美姬,恒亲王应是六王了。
元相国见此眼里烧出肝火,大步出了书房,道:“去请家法来!”
刚驰出半条街去便见前头一府门里赶出两辆华车来,府门前管家小厮等一堆人候着,有十二美姬欢声笑语地从府里出来,捧着熏炉的,抱着琵琶的,锦筝玉笙,云鬓彩裳。那彩裳乃夏裙,寒冬腊月,薄纱难蔽体,众美姬纤纤细步迤逦而行,一幅靡靡之景。
“快给你爹赔个礼!”华氏道。
“盛京后辈民风如此。”元修淡淡瞧了那匾额一眼,道,“我们速速畴昔。”
言外之意,不遵祖训、屈辱了家风之人是他这个当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