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衣袖捎着风雪大步入堂来，边走边道：“连五曰不道都记错的人，倒记得冲撞县衙罪同谋反。”
屋顶北风刮人，刘淮脚下不稳，噗通跌坐在屋瓦上，一张口雪便往喉咙里灌，却仍喊道：“圣上鄙人方，这、这是踩在圣上头顶！此乃大逆，当……”
刘淮闻声下望，张着嘴，任风雪猛灌入喉。
刘淮无妨之下被她拖倒，起家后跌跌撞撞被拉到门口，怒喊道：“圣上在此，将军如此无状，的确是鄙弃天威，有辱斯文！”
奉县知县内心格登一声！
奉县衙门口四门大敞，御林卫让路，帝王端坐堂上，一条君民相见的路平坦宽广，不见门槛，不见台阶。
正迷惑，元修带着暮青和刘淮从屋顶跃了下来，三人再进大堂时，刘淮似失了魂儿，再无言语。
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密如白帘，远远的只见堂上帝王穿一身大红龙袍，别的皆瞧不逼真，只闻帝音慵懒，大雪天儿里听着，别有一番春意，暖融融，“朝荣，撤了你的人，搬去衙门口的门槛，放百姓入衙。”
依大兴律，衙门审案要开着门，百姓观审要在大门外，不得踏上衙门口的石阶。门内到大堂有九丈阔院，百姓观审实际上只能瞥见堂上人影，连堂上的话也听不太清。本日奉县百姓暴动，已是冲上了石阶，圣驾到了堂上，百姓在大门外台阶上见驾已是分歧端方，哪有再请出去的事理？还要搬去门槛，这是多大的礼遇？
百姓们瞪眼张嘴，大家屏息。
奉县知县顿惊，圣上若想布衣愤，只需下旨将他斩立决，他的人头滚落在衙门口，百姓之怒自会停歇，此法最有速效。可圣上未杀他，反要将他押回朝中，莫非是真要查抚恤银两一案？
门口嗡声又起，百姓们齐盯着堂内，见一男人徐行而来，墨发红袍，红袖舒卷，片雪不沾，立在堂门口含笑眺望，雪天儿里如升明珠，容颜惊了天。
“蠢！”暴动一触即发时，一字如刀，出自两人，一声当头掷下，一声自堂外而来。
“荒诞！自古文臣武将，文臣治国，武将安国，若文臣能行武将之事，要武将何用？”刘淮此时还在高谈阔论。
“微臣不敢！”奉县知县颤抖着，额头抵在地上，只觉青砖冰冷，风雪袭背，寒意透心。
亲眼瞥见狗官被撤职查办，衙门口的百姓齐望堂上。
动机刚生，便听堂上帝王又道：“押入囚车，明日随驾入京，抚恤银两一案，彻查！”
“文臣治世？古有文臣如此谏君：‘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为治世之臣！你也敢称文臣，敢论治世？蠢臣！”
谏官们纷繁昂首，不成置信，“陛下？”
奉县知县回身，高喊万岁，跪倒便谏：“启奏圣上，冲撞县衙，罪同谋反，刁民该杀！”
“他们乃何人，为何事而来，为何事而怒？”
大兴的天子，六岁即位，十八年来昏名遍天下，竟是这等风华如仙，仿佛神祗？
帝王见民，不设门槛，这等事古来未闻！
“朕问你，何为刁民？”
他虽是小小知县，却也没将圣上放在心上，自古昏君皆一样，哪会管苍存亡活？他觉得百姓冲撞县衙定会惊了圣驾，圣上定以本身安危为先，命御林卫杀几个震慑暴民，哪成想局势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