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忽静,只余风号,坡上新军齐望御帐外,见风雪里立一人,六合白茫,那人快步而行,衣袖舒卷,若天池里乍开红莲。他向马群行去,元修与顾老将军跟出,暮青和鲁大随后而行,听步惜欢的声音传来。
军中战马皆为良种,但脾气有烈有温,让圣上在万军面前亲身选马,难道成心刁难?战马再暖和也比宫中驯和婉了的马性子野,圣上一定骑得惯,若选好了送来倒也罢了,若亲身选,选了脾气暖和的,未免有人瞧不起,选了脾气烈的驯不平更惹笑谈。再说选马是门学问,同是烈马,丰度亦有良莠,坡上观战的新兵也倒罢了,本日军中将领大多是西北军的白叟了,日日与战马打交道,识马的眼力个个暴虐,圣上若选了匹丰度有差的,将领们心中必生轻视之意。
冷!冷还挑这大雪天儿考校军中骑射,找罪受!
“嗯。”步惜欢淡应了声,把茶盏递出,身后宫人忙捧去一旁,他懒懒起了身,道,“走,瞧瞧去。”
还好鲁大虽妄为,倒也不是妄为得没边儿,他只说不知圣上爱好,故而将马都赶来了,未说请圣上亲身选马,那他便出帐去选了吧,只望圣上心中莫将此事记成仇。
元修和鲁大一来一去打眼底下官司时,战马已驰到马场尽处,无路可去,领头战马扬蹄长嘶一声,踏雪疾转,领着骏马群便绕着马场跑了起来。
元修道:“微臣为陛下选马。”
帐外无马,急雪遮人眼,只能瞥见白茫茫的雪幕里劈面草坡上黑压压的人。
“宣。”
当初美人司那群寺人抢西北的兵,可算让他捞着报仇的机遇了!
“陛下,马选好了。”鲁大随便一跪,抱了军拳。
“陛下……”顾老将军抽着嘴角。
军中常有骑射比试,马场三面围坡,一大早便站满了上万西北新军。雪大风急,雪片飞沾万军眉睫,眉睫下一双双眼镇静地盯着坡下御帐,帐外都尉以大将领着骑装披战甲,大雪纷飞里肃立,军容震山关。
“是。”宫人领旨,在帐外唱报,“圣上口谕,宣骠骑将军鲁大进帐――”
风凛日色昏,雪花纷飞,漫盖了草场山坡,白茫茫的山坡上人头黑压压。
马群吃惊乍乱,那白马喷了个响鼻,马尾一甩,举头出了马群,漫步着去了马场中间的开阔处。
鲁大冲元修咧嘴嘿嘿一笑,元修面色顿沉,心觉不妙,鲁大扯着脖子对帐外候着的亲兵道:“把马赶过来!”
远处宫人闻言忙去取马鞍,送来时满脸笑容,恭喜道:“恭喜陛下,道贺陛下!此乃神马,陛下竟三言两语便顺服了!不知该赐何名?”
步惜欢长笑一声,道:“拿马鞍来!”
步惜欢想,过后要放归草原,赐不赐名都无妨,不过――
“野马?”步惜欢回身笑问。
那宫人想,过后放归草原必不成能,不过是匹马,牲口罢了,何需与它一言九鼎?
他还真想给它取个名字。
元修瞪一眼鲁大,他叮嘱他去挑匹暖和的马,这厮竟胡来!
话未说完,步惜欢已在那白马前三尺停下,保持方才那群战马与它保持的间隔。